“顾安……”她猛地推开了在风中摇曳的木门,却被门槛绊住,反应不及时的她耳朵里听不到其他的了,因为她整个人都摔进了泥中。
油纸伞摔在一旁,衣衫上、领口中、脸颊上霎时被混杂雨水的泥泞爬满。
阮久久觉得自己隐约的,好像听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声音,抬头时,却真的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她顾不得爬起身就愣在原地,雨水从她额头滑落,金豆子如鲠在喉,堵住了她所想说的一切。
本来找到顾安的喜悦和自己摔倒的尴尬全都化作了此时的茫然,为什么顾安会和一个女人在这里?
还是她从未见过的女子。
“顾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妹妹了吧?”只见女人全无不自在的神色,还像是很熟悉阮久久一般走上前来,一点儿也不怕脏污的扶起了她。
阮久久看见那一方红影越来越近,直到接触到了自己。
她觉得自己身上脏极了,一时窘迫之态无法掩藏,连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毕竟是见到心悦的人,哪怕平日里阮久久如何无法无天,今天的她,此刻的她,都没办法让自己这幅脏污模样面对顾安。
“你来干什么。”站在红衣女子旁的男子有些愠色的说道。
阮久久听到熟悉的人终于开了口,刚准备强装喜色的回上一句,便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话里好似对她的责怪。
他不欢迎自己。
她踉跄着步子被红衣女子扶起,而后又眼睁睁的看着红衣女回到了自己正准备表白心意的男子身边,且颇为亲密的挽起了顾安的手臂来,她脸上是不失礼节的笑容。
像是胜利者的笑容,落到阮久久眼中,刺目又伤人。
阮久久似乎明白了什么,强忍着心中的震颤站直身体,手中紧紧捏着随她跑了老远的路的鸢尾兰披风,努力让自己平静的问了一句:“她是谁?”孤男寡女这副模样,她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要问上一句,肯定心中那份猜测。
但她的声音在旁人耳间却依旧在颤抖。
那男子并不答她话,而是疾言厉色道:“今日谁让你来这儿的?”
这话让阮久久无话可说,她只能盯着那个墨紫衣袍的少年,看他蠕动的嘴唇里还要蹦出怎样伤人的话语。
少年用余光望向身旁女子,又冷着脸说道:“阮久久,这是我家中早已定好的未婚妻祈钰,这些日子我忙得很未与你说清,我以后,再没空陪你过家家了。以后也请你不要打扰我。”他脸上满是对她来此的不悦,仿若是眼前的女子毁坏了自己难得的约会。
不似平日亲昵的久久,他直呼她的大名,甚至连敷衍都没有一句。
乌云密布的天空上闪着惨白的雷电,而阮久久就像被劈中一般,僵化在了原地。
过家家?
原来这么多年的情谊只是一个过家家?
眼见为实,耳听也为实,阮久久再迟钝也明白了顾安是个什么意思。
她两瓣嘴唇虚开,雨水顺着眼睫滑落到唇角,却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的心口像是被碎石头七零八落的划开来,一呼一吸间刺疼的狠,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再也憋不住眼泪,苦的咸的一瞬间涌上心头。
表白之话尤在心中回荡,她回想从前种种,发现好像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
顾安从未说过什么他喜欢她的话,她们也不过才认识八年,或许…或许比起眼前这个五官明艳的女子晚了许多年,毕竟她们可能早已许了姻缘,而她不过是迟来的过客。
她也不知道他为何搬到三桥城,是祖籍在此?还是为了躲避什么仇家?只知道那一年那一天,顾家不远处的空院子忽然热闹了起来。
……
阮久久才发现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顾安,哪怕这几年他们这么熟悉,几乎日日不分离。
可。他为什么要招惹自己呢?偏偏还要在她鼓着勇气表明心意的这天告诉自己,他们只是,过、家、家。
时间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久,阮久久听到一声惊雷,将她从思绪中攸的抽出来,回到了现实中。
像是为了对自己的过去做个告别,她抹了一把被泥水溅脏的脸,压抑着眼眶中的盈盈水光,像是英雄就义前早已做好准备的毫无所谓一样道了声:“好,我没事打扰你干什么,当我很闲的么。”于是,潇洒转身,连同那杯呵护备至的鸢尾兰披风,一同丢弃在这瓢泼大雨之中。
雨点硕大,早已将阮久久浸作水人儿,她一路离开的背影,决绝而冷漠,孤独而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