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不留上,北不留下。”
“咔嚓——咔嚓——”
“东不留低,西不留高。”
“咔嚓——咔嚓——”
“去粗留细,去直留斜。”
“咔嚓——咔嚓——”
“控制高度,年年落头。”
“控制高度?”沈清川抬头看顾行山,手握剪刀对着主枝干,“把这里剪了?”
“等一下。”顾行山从手机挪开眼,看着光秃秃的黑茶骨,立即握住了沈清川的手腕,拧了拧浓眉,“先不剪了吧……”
回到家,顾行山果然是买了可爱的盆栽,一盆颇为仙风道骨的黑骨茶,寓意富贵吉祥和好运连连,沈清川看得心情平静又舒服,晚宴上受的气一消而散。
可客厅的灯不知怎么的,竟然坏了,沈清川只好开着玄关处的灯,和顾行山就地而坐,捣腾起这盆黑骨茶。
沈清川拿着剪刀,顾行山则在一旁看着教学视频给他念修剪口诀。
顾行山几句口诀念下来,沈清川手起剪子落,咔嚓咔嚓一顿剪,原本风雅的黑骨茶不一会就被他剪得光秃。
“你看的是正经教学视频吗?”沈清川蹙眉,看着眼前光秃的黑茶骨,满眼疑惑,“怎么感觉富贵吉祥和好运连连都被剪没了呢?”
“不会,就是这么剪的。”顾行山收起手机,突然拉起沈清川,“不剪了,我们给它找个地方放着吧。”
突然被顾行山拉起,沈清川赶紧单手把剪刀换了个方向,刀尖朝着自己。
沈清川:“我把它抱去空中花园放着吧!”
这套房的空中花园,只有几盆花花草草,沈清川从没在上头花过心思,全交给了家政阿姨打理,那几盆花花草草还是家政阿姨带来的。
沈清川说着,俯身就要抱起这盆黑骨茶,饭顾行山手更快,在沈清川伸手前就已经抱起盆栽。
两手端起盆栽,顾行山说:“我来吧。”
“那我先去把灯开了。”
沈清川小跑着向空中花园。
顾行山看着沈清川小跑着的背影,薄唇轻勾,眼底泛起笑意。
“滴——”
沈清川伸手按了空中花园的灯,昏暗中朦胧的空中花园一下亮了起来。
然而,灯亮一瞬,沈清川呼吸一滞。
他看到的,不是孤零零的几盆花草。
沈清川看到的,是花,是满院的花。
月夜在天上倒挂,眼前盛了一片花的海洋,花香裹着凉风扑面而来,沈清川呆愣在原地,看着这片花宴,像是在讷讷自语:“好多花,好美……”
空中花园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LED灯带,散发出来的色调接近自然日光,将这些花的美映照得纯粹自然。
沈清川突然鼻尖一酸,心头一颤。
顾行山,怎么这么好啊……
两小时前,他参加着满是讥讽的晚宴,两小时后,他看到了顾行山为他准备的花宴,是顾行山亲手为他打造的天堂。
顾行山将黑骨茶放到一旁,站到沈清川身后,贴着沈清川的侧脸,嗓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问:“这些花,喜欢吗?”
这堆了满院的花,来自世界各地,每一朵都是顾行山的精挑细选。
沈清川眼尾泛红,小声地回答:“喜欢,很喜欢,特别喜欢,超级喜欢。”
感动之余,他突然回过神来,顾行山怎么突然准备这么一出?
等等——顾行山不会是要表白吧?
沈清川这么一想,心里一惊,开始忧虑了起来。
如果顾行山说“我喜欢你”,自己该怎么回答?回“我也喜欢你”?
如果顾行山说“我们在一起吧”,自己该怎么回答?
回“好啊”!
不行!这样显得自己迫不及待上赶着。
回“好吧”?
不行!这样显得自己态度不够坚定,有种不情不愿的感觉。
算了,简简单单回个“好”吧,简简单单就好,简简单单就好。
万一顾行山准备了八百字表白小作文,自己光站着听他念的话,会不会很尴尬?要不要一边听一边感动落泪?
啊啊啊啊怎么办!!好突然的表白!!一点准备都没有!!!
沈清川心里忐忑地排完了一出大戏,怎料,顾行山只说了一句:“喜欢就好。”
嗓音低沉有磁性,简单干脆又利落。
沈清川:“?”
就这么干干的一句话?不表白吗?
靠北,害得他那么紧张,一动不敢动。
顾行山微微偏头,紧紧盯着沈清川。沈清川在看花,看得认真,他看沈清川,也看得认真。
今晚,顾行山是打算要表白的,表白的话删删改改已经准备好了,但现在他退缩了。
这段时间,两人的相互陪伴和欢乐,让他糊涂了,忘记了沈清川从前反复强调过的“结婚生子”、“完整的家”……
直到今晚沈万霖和他说,沈清川打算让自己老婆生孩子,他才突然清醒,想起了沈清川的人生追求,是娶妻生子。
回来的路上,沈清川靠着他的肩休息,他自己琢磨了一路,最终得出结论,沈清川答应过的和他试试,或许也是对他的一种怜爱。
仗着沈清川的善良捆绑着沈清川,顾行山要求自己不能这么做。
所以准备好的表白,他说不出口了,但精心准备的花海,他还是想送给沈清川。
顾行山不说话,原本的浪漫和惊喜在沉默和沈清川的自以为是中走向尴尬。
“不过,顾行山,你以为买菜迈?”沈清川开口打破沉默,这满院的花,估价不下百万,“这么贵的花,一下买这么多?”
说着,沈清川转身,撞上了顾行山的胸膛。
他微微抬头,看向顾行山。怎料,顾行山阴郁冷峻的脸取代了满院灿烂的花簇,映入他的眼中。
顾行山眼里的阴郁,沈清川看在眼里,他微微蹙眉,伸手摸了摸顾行山的脸,问:“怎么了?”
顾行山就着沈清川的掌心,蹭了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随后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只回答了个:“没事。”
灯带散出来的光不明晃,此刻的微亮,将两人的眼神对视形容得暧昧的拉扯。
顾行山说没事,沈清川也不好多问,于是,他上前,轻轻抱住了顾行山,说:“别光顾着哄我开心,你自己也要开心,知道吗?”
沈清川不知道怎么哄人开心,但他知道,哄顾行山开心,只要和他贴贴就好了。
顾行山一听沈清川的话,掌心一扣,搂住沈清川的腰,单手将沈清川搂入怀中。
沈清川愣了一下,伸手抚摸着顾行山的背,接着说:“谢谢你送我了我那么多花,我很开心,很喜欢。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和我说,好不好?”
顾行山不说话,只是将沈清川搂得更紧,紧得沈清川要喘不过气。
他这么不开心,就让他搂吧,自己还有口气就行。
沈清川心里默念道。
但是,抱得太紧,沈清川慢慢地清楚感知到了,大山的磐石渐渐坚硬起来。
身体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空隙,被硬物一直抵着,沈清川终于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他伸手,拿下顾行山搂他搂得紧的手,退出了顾行山的怀抱。
“清川——”
“顾行山——”
两人同时叫对方的名字,顾行山不说话,等着沈清川先说。
沈清川胸口起伏,微喘着气:“我们去洗澡吧。”
顾行山抵着沈清川的额间,似乎在笑,问:“我们一起吗?”
沈清川捕捉到了顾行山的笑,他往后退了两步,轻轻弹了弹顾行山的额间,笑了一声,说:“想什么呢?今晚,各洗各的。”
说完,沈清川绕过顾行山,走向客厅。顾行山转过身,看着沈清川的背影,阴郁再次爬上眼底。
突然,沈清川转身,莞尔一笑,对顾行山说:“顾行山,明晚,和我约会吧。”
顾行山站在花海里,愣了一下,眼里的阴郁一扫而尽,他扬唇一笑,点了点头。
看见了顾行山的笑,沈清川挑了挑眉,随后转身,径直走向浴室。
顾行山也顶着坚硬的磐石,很快去了另一间浴室。
两人,就这样各自在浴室里进行手作。
第二天,沈清川拒绝了所有人的打扰,一个人锁着门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天,随后一到点,马上打卡下班。
江白感觉有大事要发生,沈清川这人,就爱闷声干大事。
下了班后,趁着顾行山不在家,沈清川先回了趟家,随后在衣帽间纠结来纠结去,在瓶瓶罐罐的香水前纠结来纠结去。
终于,时针指向七,精心穿扮过的两人,在带着小花园的雅间里,面对面坐着。
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约会,就算对面坐的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旧人,沈清川还是紧张得有点局促不安,坐得有点别扭,两手在桌下不停地来回揉搓。
顾行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