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本就不烫、没有脸红的脸更具有说服力,前一句话是对顾相以心意的回应,后面的话是正视他的心意。
“你说喜欢我叫你的任何称呼,便默认我赋予你的任何称呼都会接受,可以想,可以说,只是还不算完整。先有了名字,别人才可以叫你,并不是别人叫你,给了你名字,我想你明白……”
顾相以见他说的话有些艰难,在斟酌措辞,眨了一下眼,试探地描绘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想让我明白,不能放弃自我地依赖你是吗?”
“你没有灵魂地去接触一个人,包括你有独立思想,却为了所爱的人让步,都是很危险的,你这般信任、依赖我,如果我是一个坏人,你不是倒大霉了?”
眼前的少年对自己忠诚的可怕,要是用话语尚还有几分虚假,反倒让覃响安心,但他全身的下意识反应都表达了真实,覃响避无可避,有点担心以后会有问题,提前说明。
依赖越高,越不是好事,不管是依赖者还是被依赖者,即使其中一方是覃响。
顾相以明白他的意思,爸爸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一样,都希望对方只是对方,不用成为任何人,相同的思想,添了一把心中对于父子情的信心。没有过爱,便是靠近也觉得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一部分。
顾相以很好哄的,只要爸爸在,自己就可以哄自己,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后面爸爸不在了,他便不想哄自己了。
现在没有了父子这层关系,自己还抱着这层身份去和爸爸相处,对于爸爸来讲是操不完的心,只可惜,顾相以不想说,当成陌生人一样点头,“好,我会有分寸的。”
“去和秦绯说聊聊吧。”覃响从华鸣叶那里听到他们两个人因为自己吵架了的消息,又从他那里听到两个人已经和好了,还以为是需要大人劝架的两位小朋友,没想到小朋友已经成长了。
“好。”顾相以只是听覃响的,行动上却没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呆子,有什么好聊的?他除了爸爸,谁也不想多搭理。微抿的嘴唇表现出了内心的抗击,跳过礼物盒的那一段,接下来这一段是过不去的——吃饭。和说了不听的呆子交流不了一点,但也没有拒绝爸爸的离去和秦绯说的进入。
“不放下吗?”顾相以主动开口,每一次秦绯说所散发的呆气都能让他找到话口,譬如现在,都已经坐到沙发上了,面前就是茶几,还抱着礼物盒不放,似乎进入童泰禾宫的大门就能放下了。
这难道是呆子引自己说话的一种方法?还是真得呆?秦绯说不像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也用相处中的寥寥几语证明了,说一句做一句的放下礼物盒的动作,让顾相以更加的偏向后者。
他坐到沙发和茶几之间衔接着的地板上,指尖沿着礼物盒上木雕的烟花纹路行走。
这是华鸣叶跟秦绯说透露的,顾相以有可能喜欢烟花,可秦绯说看不出喜欢。
在他的眼中,每一个人都是一棵树,种在了自己的森林中,没有规定地自由生长是他接纳的,纵容的,但他看不到树木长大后的样子,哪怕树木能够遮住夏日,都不会为他减少一丝温度。
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最初的模样。把人的样貌比作树木,情绪代入树木成长之后的样子,就很好理解——
秦绯说看不到、感受不到、也没有一点情绪,堪比出不了声的乐器,能够存在于世界上,也只供存在,正因如此,在面对顾相以的时候,鲜少开口。
怕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能让自己看懂表情的人,如自己母亲般消失在人间。
可惜,只能看懂一种,便是他想自杀时的表情,如此,回溯过往,每一次撞击他,都是看懂了他的表情。其余……依旧没有,也不敢发问面前的少年接受不接受礼物,只能僵着。
万幸顾相以不是一个闷葫芦,开口发问,“里面是什么?”不想说话和不能说话、不会说话是有差别的,顾相以属于第一种——不想说话,能主动开口,便是当下的心情不错。
礼物盒里面是什么,顾相以在秦绯说打开前没有好奇和期待,当真正入眼了里面的东西,愣住了,极难说是一种什么心情,是以前完全没有过的。连带着瞳孔都四处乱瞟,微张的嘴唇和快频率地眨眼,好像有一个小人从眼睛里面跑到了礼物上,引的他眼花缭乱,心神不宁,更陷入沉默了。
该怎么说?没有人教过。
顾相以看着木雕人像的海浪底座,犯难地抓了抓头发,没有松手,保持这个姿势,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夹在指间的发丝,微微地呼出一口气后,本想着是为接下来打算说的话做提前准备,没曾想自己被自己摆了一道,呼出一口气后就没有下文了。
“是不是,该吃饭了?”
“嗯。”
顾相以见他把礼物合起来打算拿走,赶忙说:“我拿。”能主动要求拿到手里,便是很喜欢了,只是送礼物的人不知道,只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毕竟已经是他的东西了,自己拿自己的东西说得过去。
秦绯说不问,不在乎他什么反应,只要他在就好,跟在他的身后,不向往常一样随着他走,这一次主动开口指引他的方向,将他带领到了小餐厅里面,家里要比外面危险一些,自当是看好的。
到了小餐厅里面,主位上只有穗梨一个人,顾相以扭头看了秦绯说一眼,话不用出口,所见所望就是一场人类所知的无声交流。
“我二叔和他们在大餐厅吃饭,我们在小餐厅。”秦绯说只能说到这里了,并不是原因不好说,是因为他也不了解。
从记事起,每一次只要来到童泰禾宫都是二婶陪着自己吃饭,以前问过二叔不一起吃饭吗?一次两次说是工作,说的工作多了,秦绯说大约明白了什么,也就不问了,具体是为何,只有穗梨知晓。
“吃饭吧,别凉了。”以往都是穗梨和秦绯说两个人,如今加的第三个人是他主动邀请的,非要说一点爱屋及乌也未尝不可,只是没有报恩来的准确。
“嗯。”秦绯说跟站着的顾相以说了声,“坐吧。”两个字让顾相以轻微地皱眉,拧出的皆是防备心理,想让自己活下去的人一向不会放弃,虽然呆子不是顾家的人,但同样的心思更透明。
顾相以坐下,夹起秦绯说夹在自己眼前盘子里面的东坡肉,色香味俱全却极难入口。秦绯说突然改动的方法对自己来说是一步险棋。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只喝汤尚有余地,吃完主食连一分钟的时间都坚持不到,如果秦绯说还打着想要自己消化的三十分钟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自己坚持,可能只剩下一种办法了——强迫,那便看看谁能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