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地是听着她的声音,清清甜甜的,像是藏在地下河畔沉香的酒酿。
“我也是宥庆人,实验中学的学生。”
周礼说不清地觉得面前的姑娘,像是首诗。
大段留白,蹁跹意境,怎么品都能寻出韵然。
寥寥几字,他读不懂——
盛苛苡弯着嘴角,再诚实不过:“你当年在学校很出名的,好吧?”
她认识他,再正常不过。
“对不起啊,我……”
“没事,没事的。”
盛苛苡将头埋低,眼睛紧盯自己交叠着的十指,食指指腹被烙下深深的指甲扣痕。声音淡淡地,没什么情绪继续:“我当年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高中生,你肯定不会记得我呀,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个道歉。”
“现在记得了。”周礼顺着她的话继续。
嘴角弯着,眉眼里也带笑,还煞有其事地比划了个发誓的手势:“以后都不会忘,我保证。”
周遭静得盛苛苡甚至听得见窗外的风。
她按耐住心底乱撞的小鹿,将呼吸粉饰得平静无事,只是淡淡:“嗯。”
-
次日,是桑麦的复查日。
盛苛苡二话不说给工作室挂上了“外出半日”的字牌,打车到桑麦家楼下,接上她一同到医院复诊。
等候在医生办公室外时,盛苛苡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条连廊之隔的牙科。
周礼昨天夜里还在发着高烧,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桑麦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她身后:“老板!”
盛苛苡被她吓得一激灵,有些嗔怪地回望了她一眼。
“你看什么呢?”桑麦顺势坐到了盛苛苡身边,顺着她刚刚看向的角度张望去。
盛苛苡心虚,张开手掌去遮桑麦的视线。
“没、没什么。”
自学占星多年,桑麦早已练就了一身敏锐观察力,盛苛苡的不自然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老板,从你第一次来看牙,回去就怪怪的。”
“没有吧?”
“有的。”
“那……我,”盛苛苡眼神躲闪,“遇到了个老同学而已。”
桑麦看着自家老板脸蛋红扑扑的模样。
都不用再追问,就知道事情远没有“老同学”这么简单。
“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老板你要是想去找老同学叙旧就去吧。”
桑麦体面地不愿当电灯泡:“上次发现医院食堂的饭还挺好吃的,我再去搓一顿。”
桑麦说完,拍了拍盛苛苡的肩膀,一溜烟地跑远了。
盛苛苡一个人留在原地,心里有些打鼓。
最终还是牵挂周礼病情的思绪占据了上风,她迈着小碎步到了周礼出诊室的门口。
透过玻璃,刚刚好看见他端坐在桌旁的侧影。
盛苛苡抬手,轻轻叩了几下的门。
“进。”
得了里面的应声,盛苛苡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周礼不经意地抬眼,意料之外看到的是女孩的身影,眸子小地亮了下。
“你怎么来了?”
周礼扫了眼桌上的台历:“牙冠模子还没有到。”
“我……”盛苛苡小幅度地摆了摆头,“来看你……的病好了没有。”
周礼神色一怔,随即扬起嘴角:“没什么大碍。”
“谢谢盛小姐关心。”
盛苛苡点了点头。
周礼的脸色比昨晚好了太多,说话声也中气十足,她一颗紧张的心终于得以安放。
留下来也没什么事情,盛苛苡转身便想推门离开。
“盛小姐……”
倒是周礼在她手触到门把手的那刻出了声:“一会儿没什么事情的话,一起在食堂吃个午饭?”
明明店里还挂着“外出半日”的牌子。
但盛苛苡还是一时冲动地点了头,乖乖在一旁的板凳上坐下,应道:“好。”
周礼后面还有几个病人,二人短暂地寒暄过后,他便重新专注地投神在了工作里。
盛苛苡一边思考着自己这么快地应约是不是有些不矜持,一边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视线被桌子上的签到本子吸引。
“周礼”二字,遒劲有力,一笔一画都犹如破土青松。
和高中时的字迹相比,是多了些稳重。
盛苛苡指腹落在真皮沙发上,下意识地学着他的笔锋,临摹着他的名字。
不自觉地写了几遍后,盛苛苡才回了神,嘴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她在笑自己。
骨子里对他的名字还是有着条件反射的习惯。
又忍不住心疼周礼。
一张签到表上,别人的名字都是有规律地出现;唯有他的名字近期从上到下连着串。
“看什么呢?”周礼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盛苛苡右手还维持着写字的姿势,有些心虚,索性抬起,用食指指了指桌上的纸。
“签到表。”
她倒也没说谎:“你比他们值的班多多了,最近几天都连轴转。”
“有个同事请婚假了,我刚好没事,就多排了些班。”
盛苛苡点头,又迟疑着开口:“可你生病了。”
周礼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口罩。
“戴了口罩了,没事的。”
盛苛苡垂着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别太累。”
她小心翼翼地吐露真心。
两秒钟之后,盛苛苡才微微扬起下颌,看向周礼,装作一副是不经意随口一问的模样。
不偏不倚,跌入男人揣着不明笑意的双眸。
“在心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