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叔看来的确衔高位重,荣爷亲自趴在地上,挺着背供他借力踩上一匹高头骏马。
寿宴地离尽欢场不算远,就在春意浓。
昌叔在马上骑得意气风发,横街撒蹄,一行人在后头追的气喘吁吁,又不敢停。
楼枫秀头回进这地界,走上台阶,脚刚踏入软绵绵的毛毯,就听里头齐刷刷高呼“恭迎昌叔大驾,祝昌叔日月同辉,春秋不老,长命百岁!”
窦长忌却也在,正捧着金子造的寿桃,欠身叫了声“祝昌叔寿诞大喜,堂主事务繁多,晚些时候才能赶来,先让我来好好伺候着。”
“乖。”昌叔摸了摸他下巴,紧接着问“少拿这些东西哄我,今个有什么好货?”
窦长忌谄媚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眼睛,千辛万苦弄来的江南名妓,将养的极好,能歌善舞,水灵的要命。”
说罢,低声附耳“验过货了,货真价实的雏。”
昌叔咧嘴一笑,上手揽住他腰,横肉挑着,一手下探,捏在他下半身上“雏闹腾,要伺候不好老子,你亲自来。”
“乖的很,再不济备着药呢。”窦长忌错开身,顺势馋住昌叔胳膊,无意间看见了楼枫秀。
脸上笑意一顿,弹指间恢复原状,馋起昌叔往楼上厢房走去。
几十号人一同入了席,莺莺燕燕来来去去,缠着人就要喝酒。
楼枫秀被这厅阁里的暖香熏的头涨,方才打人的热血已冷,入席便开始神游。
不妨被个女子猛扑上来,又灌了他满鼻子脂粉,还没来得及抽身,脸上便被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他蹭的站起来,那女子缠的相当结实,几乎挂在他身上,手里酒稳当的很,端着就往他嘴里送“爷,您怎能独自寂寞,月儿来陪陪您~”
“滚。”他扭开头,想把人从身上撕开,却不想那女子尖叫了一声“呀,大庭广众,你往哪里摸呢,别着急呀!”
嗓子腻的实在渗人,楼枫秀顿时不敢动手。
“哎呀!脖颈红了一片呢,里头热,我帮你脱掉吧~”
他一把抓住女人手腕,凶巴巴道“别碰我。”
月儿瞧他满脸红晕,故作凶狠姿态,心生调笑道“头一次来啊?放心,别怕,月儿好的很,要是再赏点银钱,月儿一定使尽浑身解数,保您毕生难忘!”
“我让你滚!”他捏着她腕子,提高声量威胁。
风月场合,哪个不是见多识广,月儿丝毫没在怕的,只当是个纸老虎雏,贴在人身上,挑起指尖,点在他不怎么突兀的喉结上。
“别害羞啊,你瞧它还小呢,哈哈奴家给你一开荤,立马就立起来了~”她指尖划过咽喉,伸手往下探的时候,抬起眼,想来个缠绵的对视。
谁知抬头就见他眼神阴翳,凶的像个恶鬼。
她手里劲头登时一松,被楼枫秀毫不留情转手丢出席面。
满席坐下的人群中,被丢出来女子只这么一个。
月儿姑娘的魅力与尊严受到了极大威胁,她嗔怒道“你什么意思?嫌弃我不够好?不够美?”
楼枫秀不搭理她,她气的跺脚“我可算是上等的了,您瞧瞧这满席里,哪个比的上我?”
楼枫秀漫不经心一扫,满席粗粗看遍,满不在乎。
所有加一起,连阿月一根指头也比不上。
想到这里,他纳闷道,他拿阿月比什么?阿月一男的跟群女人有什么好比的?
不对,一群妓子,也配跟阿月比!!
月儿刚说罢,几个多事的妓子听不过,当即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起来“你算什么好的?不过仗着年纪小,好的在楼上头呢,有脸就去比比。”
“就是,胸脯子还没长全呢,净骗骗那些老男人,咱在坐小爷能看得上你?”
“要你多嘴!黄脸老太婆,连老男人都骗不住!只能陪点子下三滥!”月儿反击道。
“哟,你陪的好,路边乞丐给点铜板子都能腆着脸跟人睡一觉,谁有你不挑啊!”
“......”几个女人斗嘴,却让满席地痞坐不安稳。
这他妈,指桑骂槐呢?
眼看事态纵向发展,要惹怒满席下三滥,幸亏老鸨及时出场平息,上前来狠狠抽了月儿一巴掌,又命两名狎司上前,拉拽着脱了席。
刚将月儿拉出去,顷刻便给楼枫秀身前换了个新的来。
“不用,让她走。”楼枫秀被纠缠的烦了,见来新人,忙起身后退。
老鸨拍了拍他肩头“哎哟哥哥,这可不成,千万别空了席,昌叔见了不高兴。这个乖,不闹腾,快来好好伺候着,哈。”
新来的听话,点点头,老老实实坐着给他倒酒,甜甜一笑“爷想不想玩什么?”
“不想。”
“你瞧他们在行酒令呢,小月也陪您玩玩吧。”
“......”
怎么了?没月字不会取名是吧?
小月说着就往人身上靠,楼枫秀被脂粉气灌的头涨,抽身站起,借如厕离了席。
这个鬼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还不如让他继续逼人去要债。
出了正厅,看外头天色已黑,张灯结彩,台阶铺了一溜烛火,沿街摆出数丈远,阵仗比迎昌叔派面还大。
不待想是谁,迎面碰见了熟人。
青青他依然文文弱弱握着小绢子,踩着红毯子走上台阶,进了楼,张口放出豪言壮志“来人,我要你楼里头牌伺候!”
老鸨子忙着扑粉补妆,看样子在等贵客。
闻声扭头,盯着人暗暗打探,见人面生,仍然笑着迎上前“哎哟,可不巧,我们今日被包了场子,您请改日的吧?”
“我有钱。”他擦着汗,从袖口拿出一锭银子。
月儿刚被狎司押出正厅,正愁今晚没法开张,见状挣脱了两个小倌,伸手取走那锭银子,扑上去亲了青青满脸胭脂。
“你,你就是头牌吗?”
“快了。”月儿腻歪歪的搂着人,顾青青拿着绢子,又是擦汗又是擦口脂,被女人一搂,腿肚子直打哆嗦,说话全靠强撑。
月儿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个色令智昏的,没想到是个干逞口舌的。
撇完嘴,仍旧笑嘻嘻道“爷,您怕什么呀?哈哈哈,您难道也是头一回?”
“贱蹄子,少当厅胡闹,快送人走,小心冲撞贵客。”
“不怕,贵客都在楼上,我收了银子,好歹多陪大爷说说话。”
“瞧你那犯贱劲,见了银子走不动道!迟早掉钱眼里淹死你!”老鸨子抽了月儿一巴掌,月儿挨了巴掌也没松手。
“爷,奴家还等着接应主家贵人,您要再不走,我可就得请人拿您走。”老鸨道。
顾青青擦着汗,仍然不忘提起诉求“那请你带我见见头牌,我见过就走。”
老鸨撇了撇嘴,递出个眼神,两名狎司上前,一人捏着顾青青一把胳膊,抬起来就丢出了厅门。
丢出去前,月儿还伸手扒人衣裳“头什么牌,你瞧都不瞧瞧我!”
这一扒,顾青青怀里,掉出本册子,外加一个红布裹着四四方方的小印。
“哎呀,还是个书生啊?”
青青被人架着往外扔,急的呕心呕肺“别动我的印!我不要头牌了,快快还给我!”
赌场的事,楼枫秀还能管管,好色这种时,他管不了。
于是他本意不改,仍去了茅房。
待出了茅房,甫入厅便听见外头吵吵嚷嚷,几波妓子携手跑出楼,边跑边喊“有个疯女人跑到街上,拿刀砍咱妈妈呢!”
“吓死人了!快去瞧瞧!”
“砍哪了?砍着了吗?哎呀等等我,我也去瞧瞧!”
“......”这是瞧砍人呢,还是瞧耍猴呢?
楼枫秀走出来时,方才席里坐的全乌泱泱围在当街,哄笑之间,听见其中老鸨尖叫声,围观的各自搂着怀里喷香的女人袖手看戏,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哦,有一个。
顾青青扒开人群,捏着绢子,扯着喉咙喊道“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位小姐,什么深仇大怨,也不该当街砍人,你不如去衙门口击鼓鸣冤!”
那话霎时间击中在场所有人笑点,直听得笑声直冲云霄。
月儿笑的捧腹“哈哈哈那是个疯子,有什么道理可讲,你这书呆子还是快躲躲,免得砍伤你!”
疯女人提的是斧头,胡乱砍了几阵,顾青青哪敢肉身去挡,想挤出去,可没人给他腾地方。
路过的都来瞧,围观的人多,逼得老鸨子蹬蹬跑上台阶。
疯子追的紧,劲大,一斧头劈下来,嵌进厅外雕凤的梁柱上。
老鸨跌坐地上,斧头就砍在她头顶半寸。
太惊险刺激了,甚至还有人乐的拍手。
疯女人干脆丢掉斧头,从腰上取下缠绕着的一挑锁链。
“老妈妈,这可是你亲手给我上的枷锁啊,你不记得了吗?”疯女人笑的欢快又癫狂,手里掏出个镣铐链子,一圈一圈勒在老鸨脖子上,猛然一收,只见青筋暴起。
“报官吧!”顾青青拽不住,擦着脑门的汗,朝四下拱手鞠躬“来个人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