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无活可做,刚打完一架,几人闲着遛街。
日头不错,暖烘烘的温煦。
走的累了,便倚着墙头歇脚。
老杜跟二撂子噫吁嚱呼疼,抱着头互相查验伤口。
彼此心疼了一阵,才分心问楼枫秀道“你没事吧秀儿?”
“不知道你爷爷金刚不坏吗?管好你自己。”楼枫秀道。
老杜二撂子是被无辜波及,在那场战役里四处逃窜,顶多是挨个几棒磕破点皮。
反倒楼枫秀在其中横冲直撞,眼瞧着挨了不少闷棍,却一声不吭,抱着胳膊眯眼晒太阳。
还是二撂子发觉不对,张望一圈,忽然跳脚,发问道“诶,阿月人呢?”
几人后知后觉,才发现最小的没了影。
楼枫秀睁开眼,立刻动身要找,临了一顿,竟然换了个靠墙姿势,却不见有要去找的意思。
“肯定因为你那张臭嘴!你说那些混账话,我们能听,人家一看就是花一样长成的小孩能听吗?说不定缩在哪哭呢,快去找找!”老杜说着就要动身。
“不找。”楼枫秀臭着脸“腿长他身上,随他去哪。”
“你就嘴硬吧你!”
“咱们走这么快,阿月是不是没跟上来呀?”二撂子道。
“也是,你秀爷腿长脚快,偏生从不等人,咱俩都得小跑跟上,阿月肯定被落在后头了。”
那不见得。楼枫秀暗暗心想,旋即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假寐。
话是这样说,却好像太阳太烫,烧到他脚跟前一样焦灼。
浑身慵懒劲全无,闭起的眼皮不住的打颤。
看了眼日头,老杜再度劝道“这跑哪去了,还没跟上?要不还是找找去吧,真丢了怎么办。”
“你说的对。”楼枫秀立刻睁眼,抽身就要走。
迈出两步,及时找出了个理由补充“我枕头还在他那。”
“你那破草杆......”老杜话没说完,就看见阿月提着几样纸包,拐了个弯,朝几人走了过来。
“你去哪了?”楼枫秀耐着性子问话,阿月耐着性子拆怀中包裹。
楼枫秀接着问“我枕头呢?”
拆完包裹,阿月上手握住他右手手腕,还没等开口,楼枫秀提着脚尖踹他小腿“说话。”
力道不轻不重,终于换来阿月一瞥。
“放在家里。”
楼枫秀一噎,心头好像过了一遭热浪。
家这个字,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真的很小众,小众到听之陌生,闻之惊讶。
阿月打开他的掌心,上头赫然几道伤,肉里挺着木刺,沿着杂纹鲜血蜿蜒。
楼枫秀抡椅子上桌踩人打的尽兴,打折了椅子腿,倒刺划破掌心,刺进肉里。
窦长忌来还草枕,他伸手时牵扯皮肉之痛,意识到受伤,没能伸手拿走。
阿月手法生疏,尽量拿捏力道,轻轻挑出他掌心木刺,一点点清理血迹。
二撂子狐疑旁观,好像在看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老杜也讶然半晌,不由发问“阿月,你没挨过打吧?”
“没有。”
“咱们这样的人,别的可以不会,一定得抗揍,谁用这玩意啊?人都还没有药钱贵呢。”
楼枫秀踢了他一脚“别啰嗦。”
阿月一双手轻软的要命,比小姑娘的还软。
尽管楼枫秀没摸过小姑娘的手,但觉得大抵不过如此。
老杜闭了嘴,晒在一旁,擎等着阿月来给自己处理伤势。
谁知等了半天,终于等到阿月给楼枫秀处理结束,只见他拢起药纱,却没了下文。
“诶,阿月,你咋不管管我俩?”
“你说,不用这玩意。”
“我没说!”二撂子抗议。
阿月点头,拿出药纱,认真帮他处理伤口。
老杜砸吧一下嘴,深觉后悔,突然想道什么,问道“你哪来的伤药?”
“买来的。”阿月道。
“......不是,你哪来的银子呢?”
“典当行置换。”
“典当?典的啥?”
“戏服。”
“戏服啊。”楼枫秀点头,十分认可他的聪慧。
“!!你俩拿杂货间当银库了是吧?”老杜跳脚。
楼枫秀刚受了阿月的好,哪里听得了别人大声呵斥他小弟,立刻瞪了老杜一眼。
待阿月替二撂子处理完,便挑了挑下巴,问阿月道“都挨哪了?给我瞧瞧。”
阿月想了想,便撩开袄袖。
瓷白臂肘上,赫然显出几道青紫。
虽然刚认识没两天,但阿月基本摸准了楼枫秀此人脾性。
照楼枫秀这个脾气,好不容易给点好脸关心伤势,一定不能拒绝。
“该,让你逞能。”楼枫秀嘴上这么说,实则暗暗心疼,在心里跟不共戴天的窦长忌,更加不共戴天。
“我说秀儿,我俩脸上都挂了彩,倒也没见你关心一回!”
“秀爷偏心!阿月一回来,都没看过我俩一眼!”
楼枫秀对此毫不愧疚。
“那能一样吗?你俩那是纯属自找的。”
“嘿,你刚刚还骂人家多管闲事!”
楼枫秀对此毫无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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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活计难找,几文钱不好挣,花完倒是再快不过。
这两天老杜忙着四处寻找活计,总不见消息。
一大早,他就带上二撂子出了门,一上午没回来。
楼枫秀扛饿能耐一绝,多数时候,一天只能吃上一顿。
有时候一顿也没有。
但是他有小弟了,身为老大,肩负着养活小弟的责任。
为此,楼枫秀支起木架子,在杂货间寻摸只锅。
偷偷跑戏班里抓了把米,捏了把盐粒子,摸走俩馒头,薅上两把野菜,打算做一顿清粥小菜。
楼枫秀生火的时候,交代阿月择野菜。
阿月拿着野菜,思索半天,提取了择字,于是当下福至心灵,把菜叶子揪的干干净净。
楼枫秀生完火,一抬头,见他手里只剩下一把茎杆子。
他黑着脸把人轰走,捡起菜叶子吹吹灰,也不嫌邋遢,尽数丢到铁锅里。
吩咐阿月盯火翻炒,而后去打水洗米,准备煮粥。
期间楼枫秀出门小解,待提着水桶回来时,只看见阿月神色存着疑惑,仍在坚持不懈搅动着锅里焦黑野菜。
霎时间,楼枫秀脸色比菜色还黑。
他将他拉开,将桶里水跟米尽数倒了进去,尝试拯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瞧他神色不好,阿月意识到自己可能做的不对。
楼枫秀拉着脸“故意的还真炒不出这颜色。”
“对不起,我瞧不出来生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