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热茶被塞进手里,加弗列仍有些茫然。
眼睛打量着屋内奢华而过时的陈设,他的眼神最后克制的落在对面那位陌生女子的身上。
他有很多问题,有关对方身份的疑问只是其中之一。
尽管有心交流,但对方似乎兴致缺缺,因此也不好贸然开口。
“菲尼克丝。”
加弗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名字,然后又很快想到,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一些人,最后锁定在宗教裁决所大主教身上。
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反应,加弗列发现菲尼克丝一直在看时间。
斟酌片刻,他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加弗列。”
“我知道。”菲尼克丝分出一丝注意力回应着加弗列,她面前摆着的茶点从未在外面见过,似乎是专门做的。
“您救了我吗?”
“不是。”她极浅的笑了一下,果断否认,抬起头回复加弗列:“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没有用敬语。
“我有很多疑惑。”
“先告诉你一件事,教皇被袭击了。你关心的深渊兽没有造成更大危害,学生已经被莫里斯主教带回萨尔林城了,路德维希行踪不明,现在贝尔坎大区新任主教位置空缺,圣父仍在犹豫。
另外,矮人之丘……”她突然沉默了。
心脏在某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仅仅只有一瞬,那短暂出现在回忆里的衰老面孔们,他们明明笑着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为何会不敢直视?
智慧生命理所当然习得喜怒哀乐,长久平静的心灵湖泊陡生波澜,那波澜并非谁人投下石子的涟漪,在更深处的湖底,一场地裂悄然而至。
他感到悲伤。
生活在短生种中的长生种注定丧失强烈的感情,或许因为年轻,至少现在的加弗列还是个异类。
无形之物比不上强大的魔法和锋利的刀锋,却紧紧按在胸口,攥住心脏,压迫呼吸,回忆一遍遍播放近乎处刑。
他无法忘却。
为了另一端看上去更重要的而放弃了这一端,用生命献祭而成的禁术帮他完成了这个决定。
然而、
然而?
然而!
这是正确的吗?
不,他很清楚这是他亲手犯下的罪。
老师会怎么看他?他能够被再次指引吗?
不。
他背离了自然之主的意志,他已被元素抛弃。
菲尼克丝轻轻阖上了书,她垂着眼,抚摸着封面轻声开口:“众信徒问善恶,神说:凡有心的,必然产生恶行。然而善是存在的,你们需用奶和蜜去滋养良善,而对恶扔出石子。
众信徒问犯错,神说:良善者得福,我宽恕因善行善心而犯错的。”
加弗列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他知道对方在开解他。
道理他都懂,各族经文他都学习过,他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菲尼克丝仍在低头抚摸着书,在加弗列的角度看不到她完整的脸,只是会察觉到她的神色分外温柔。
午后整个萨尔林城都很温暖,客厅茶香馥郁,阳光透过巨大落地窗堪堪亲吻着她的发丝。
圣洁、高贵。
世人用以形容那些遥不可及想象的大人物的词汇,用在她身上恰如其分。
毕竟无论身份还是职业,在传统的眼光中,她都的确是高贵的。
制定规则者的继承者生来就有俯瞰风景的资格,他们也不像世人以为的那样注重规矩,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要被遵守的规则。
教廷机构众多,因为一直隐藏幕后,宗教裁决所即便对教廷中人来说也很陌生。
在菲尼克丝顺利成为红衣主教后,教廷很少传出这位前圣女现主教的讯息。
而帝国范围内,还记得她与皇帝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