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就吃点更享受的东西吧。”

或许是赌气，或许是其它什么不明情愫，谢明霏垂下眼帘掷出这样一句话来。

段雪遥完全不见恼怒，施施然跟在她身后，再去洗了次手。

待两人重新坐下，服务员将两只热腾腾的石釜呈到她们面前。

揭开锅盖，袅袅烟气中，饱满圆润的米饭成了主角，但铺于其上的蟹黄与衬托在四周的蟹腿肉，依然十分醒目。

香气扑鼻，谢明霏仔细吸了两口，感觉除了蟹的鲜甜之外，还有更厚重的荤香。

“这是秃黄油拌饭。”

段雪遥全然当她之前没有看过菜单，再次耐心介绍：“名字奇怪了点，其实是用蟹黄蟹膏加了猪油制成。可谓是高脂肪、高胆固醇，再加上米饭的高碳水……特别能满足口欲。

刚才只有汤包勉强算半份主食，不管饱。你想要吃更能享受的，它就很符合要求。”

谢明霏更早一些时候就在女神面前大晚上也吃了甜品，于是眼下完全不矫情，学着对方的样子，用勺子将三种食材均盛出一些，放在小瓷碗中拌了拌。

金黄色则逐渐染透雪白的米饭和灰白的蟹腿肉，她正全神贯注，就听段雪遥又提议道：

“我们以碗代杯，碰一个吧。”

谢明霏抬眼撞进她微微眯起的笑眼中。

要不是知道今晚的黄酒喝不醉人，她都要怀疑女神这是借着醉意展现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以茶代酒很正常，以饭代酒就真是……

“好呀。”

她想归想，还是跟着将碗往前伸出一点，瓷器清脆碰撞。

“干杯。”

谢明霏倒是觉得段雪遥的声音更能令自己沉醉。

纠纠结结的话都被打断两次了，还是没有丝毫想要生气的念想。

她大口品尝压轴的拌饭。

米饭黏度适中，靠近锅边的饭粒焦香硬脆，秃黄油和蟹肉的烘托下，清香松软无比，总体口感层次也更为丰富。

实在超级好吃！

她不知不觉就消灭了一小碗，在段雪遥的眼神提示下，直接用已经不再烫手的石锅直接吃剩下的部分。

说来也是奇怪，刚刚自己都纠结成了那样，胃口依然不受影响。

身体暖暖的，胃里满满的，好像负面情绪都被段雪遥带走了，不再形成威胁。

她怎么是这样有魔力的女人呀？

现场演奏的音乐换成了更为缠绵的琵琶曲，最后一串拨弦结束，终于也到了甜品时间。

清淡的茶水和小小一枚粉色半透明的布丁呈上桌，桃花形状，嵌着果粒，显然也是将主料换成了温性的蜜桃。

谢明霏把盘子调整成合适角度，拍了好几张图，才道:

“分量掌握的真是刚刚好，我的胃估计就剩这么一小口的空间。再多吃会满到喉咙……”

听到这话，段雪遥原本浅浅的笑容，差点放大成银铃晃动。

“吃的还算享受吗？”

“当然，这顿饭特别好吃。”谢明霏回答得很认真。

不聊不愉快的事，果然显得它更加美好。

她将桃子布丁送入口中，发现段雪遥竟是放松地舒了口气。

“那就好，今天的事圆满了三分之二。”

不知为什么，谢明霏回忆起来时车上她的话。

吃好已经做到，聊好暂且搁置一边……那还有已经完成的三分之一，也和自己有关吗？

“趁着天气好，我们去河边散散步，晚一些再回月湖天地吧。”

段雪遥偏头看了眼窗外，视线再次回到谢明霏身上。

“嗯！”后者当然不会拒绝她。

风轻云散，墨蓝的城郊夜空依然不见多少星星，但月光明媚皎洁，分割工业园区与田野风光的小河，波澜细碎晶亮。

如此这般景色，像是浪漫的印象画，还像古诗词中描绘的风流传奇。

谢明霏和段雪遥沿着水边景观步道行走，更觉心旷神怡。

“我还是想……”

她们已经沉默了五分钟不止，谢明霏终于再次开口。

可“辞职”二字依旧卡在唇边说不出来。

段雪遥抬手揭去她头顶粘上的落叶，曼声道：“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谢明霏停下脚步，眨着眼没有立刻回应。

这是她第三次被截断话题，这一次，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她的心竟也跟着沉回了原位。

“前两天你当面提过想要辞职的事，我想，你现在依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段雪遥精准指出了她的郁结所在。

在谢明霏的设想中，自己现在应当顺着女神的话，摆事实、讲道理，将酝酿了很久的决定说出来，再提出听听她给出的建议。

可秋风像是带了点穴效果。

只有碎发和外套上的装饰流苏在飘动，她很努力想做出行动，还是完全静止在当场。

所以段雪遥没有再往前走，只移步换位，正好站到了上风口。

“我已经仔细了解了你遭受的不公诬陷，还有花轮一直以来对你的权益侵害。

虽然重点都已经澄清完毕，但遭遇了这样的事，你不想继续留在Xross工作，实在是太情有可原。是我没有当好杂志社的船长，让你平白受了这样的委屈。”

听到她这样说，谢明霏手都要摇出残影。

“我不是受了花轮的气，伤心了想走，而是……”

路灯昏黄的光芒下，她看见段雪遥眼中的深深关切，自己停下了后半句的反驳。

“也许你是觉得这些事会发生，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

又或者，因为杂志社宽松的舆论环境，不少同事都有被谎言蒙蔽后的不当发言。这让你总觉得再与他们共事，会给彼此双方带来尴尬处境。

所以你选择自己退一步离开，这样所有人都能放心继续工作。”

“……确实是这样啊！我有很多退路，我不需要那些没有多少选择的人替我负重前行。”

谢明霏语气着急起来。

说完这些，她整个人都紧绷着，不知是夜风太冷，还是在焦急等待段雪遥的下一次否定。

她的女神竟是转过身，带领她继续前行，走出了几步才道：

“你都考虑到了这个份上，我觉得不应该继续强留你。离开Xross，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一定会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怔愣之间，谢明霏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她的脚步。

在努力加快速度的同时，听她继续说：

“何况，万一你辞职之后突然后悔也没有关系。怕直接应聘回来太为难，又不想去其他友刊的话，我还可以还安排你去Xross的港版继续当编辑。

之前时装周时，我看你和那边的伙伴相处得不错，到时候我和岚总直接打声招呼就好。”

段雪遥偏头望向与自己并肩的谢明霏，嘴角弧度很是温柔稳重。

她缓缓再道：“不过，参加我们现在正在筹备的设计师选秀比赛，可能是更好的方案？”

谢明霏又一次觉得身边女神也许拥有读心能力。

或者这个小说世界里，自己倒霉地拥有被动泄露心声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