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着手臂衣袖和眼睑，依旧能感受到炫目的光芒。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剧烈的震动。

玉清竹和沧零、旷无涯三人乘势快速倒地，护住双眼的手臂迅速改为抱头护眼的姿势，也同时护住了双耳。可是，他们还是感觉到了耳内和头部的剧烈疼痛。几下剧震之后，双耳便有热乎乎的液体流了出来。

身负绝世轻功，还是耐不住大地的震荡，身形不受控制地被抛到街角，剧痛的头部撞到不知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几乎失去知觉。

耳朵已经听不到声响，仿佛非常遥远的地方有隐隐的哭喊和杂乱的爆裂声，胸肋被不知什么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刺骨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清晰起来。

玉清竹蜷起双腿，尽量缩小身体，强忍着身体的剧痛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睛，那片浓黑才算减淡，晃动的街巷模糊眼前。

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街旁几座房子已塌成了一片。血迹沾染在断壁颓垣间，满身血污泥土的人绝望哭喊，用仅有的生命力爬行，希望能找到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玉清竹身后的房子已然塌了半边，定然是被落下的砖石砸伤了胸肋，钻心地痛。这地动发生得太快，令人一下子就失去了观察能力，沧零和旷无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渐渐，猛烈的震动停歇下来。

听力还是非常差，耳内除了尖利蜂鸣，只有惨叫和哭喊声。玉清竹按住受伤的肋骨，扶着断墙慢慢起身，回头看向西南，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原本秩序井然的街巷已一片颓败，晴明寰宇晦暗混沌。末世般的混乱中，西南方向，一个顶天立地的浓黑烟柱屹立，直冲天宇，上方逐渐散开平铺，方圆可达数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形。

……

那一年，暮春季节，岁月静好。那一年，京城重地，上至皇室，下至黎庶，无数人遭遇大难。

史料记载，当时京城东南突现巨大火球，继之天塌西北，地陷东南，无数人在剧烈的爆炸和地动中丧生，连皇宫殿宇都有部分坍塌，深宫禁地的皇太子受惊吓而亡。

据说后来，朝廷也曾查探这场惊天动地的事故原因，可是人们只知道，剧烈爆炸与京城西南的火药库相关，而最后的结论，一直无法完美解释所有的一切。有善算者和懂兵器的工匠曾仔细计算，当时火药库的火药即使同时爆炸，也难以造成影响如此广泛，力量如此深远的毁损。

玉清竹、沧零和旷无涯三人身在其间，亲眼亲身经历了那场大难。三人都受了比较严重的伤，好在都没有伤到要害。即使如此，他们也都修养了很久，才离开了京城。

从那以后，很久，江湖上都没有出现过忘川的踪迹……

又是深秋……

洞庭湖烟波浩淼，一碧万顷。暮色升腾之后，下了一场冷雨，潇湘居已然修整好的院落中，竹香弥漫，桂花点点，檐下的几丛菊花被摧残了些，落了一地金黄。

玉清竹手里端了一把古琴，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亭下点着四盏风灯，映着满园秋意，萧瑟而静谧。

旷无涯和沧零今日受邀前来，此时刚到潇湘居，见玉清竹抚琴，便径直走到亭中坐下。

旷无涯笑道：“从未听说小竹子抚琴，难不成，又跑到岳州城里，学了几首东方先生的曲子？”

玉清竹摇头叹道：“我虽爱音律，毕竟天赋不够高，就算如何练习指法，也难以表述心中境界，也只能是尽力而为罢了。”

旷无涯还未说话，沧零忽然道：“心之所至，更胜于形。”

旷无涯侧头看看沧零，凝眉想了想，向着沧零竖起了大拇指。

琴声响起，简洁，清冷，比秋风更萧瑟，比秋雨更冷静。

琴声中，玉清竹的声音淡淡吟诵。

西风夜饮梧桐雨，满帘轻雾薄筛。

丹桂疏菊两边裁，爱它清泠色，微寒正宜栽。

落叶沉霜自有时，一任花谢花开。

清风满袖去还来，红尘一过客，烟雨独徘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