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孤注一掷

玉清竹下楼时，那三名军官已经先行离去复命，只剩下依旧坐得笔直的沧零和醉醺醺的旷无涯。

听到玉清竹下楼的脚步声，旷无涯微微侧过头，双眼有些醉意的红。

“真的是她？”

玉清竹走到桌旁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

“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有相信就是她？”

旷无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哼了一声道：“可惜了。”

沧零抱着手臂，端坐在桌旁，闷声道：“世本浊世，没有净土。”

旷无涯抬头看他，“你是否也曾将那个地方当作一方净土？”

沧零道：“或许。”

玉清竹道：“世本浊世，但浊世也未必全是污秽不堪。红尘纷扰，市井喧嚣，能守得心中澄明，便可乐在其中。”

旷无涯闻言，转过头看了玉清竹一会儿，忽然展颜笑道：“小竹子才是真正的浊世佳公子也。旷某有小竹子和沧零两个朋友，足矣！”

他说罢，哈哈大笑，再次满斟酒盏，一饮而尽。

旷无涯的笑，是真正的笑。他的笑，除了开心，并不代表其他。

霓羽拒绝向他们透露丰儿的下落，但是他们知道，霓羽在这次与莫忘尘联系之前，应该是与丰儿在一起的。所以，丰儿现在最有可能待的地方，就是京城。

霓羽能混迹在市井之中，逃过忘川的搜索，的确本事非凡。但是，只要她透出一丝消息，莫忘尘便能找到她。在她与莫忘尘再次见面之后，她仍能妥善隐藏丰儿么？若是她低估了忘川的能力，便不能排除丰儿落入忘川手中的可能。

可以看到，霓羽虽然与忘川有合作，却并不完全听命于莫忘尘，更不被忘川所用。她的所有动作，都只为设计打造她想打造的兵器，一旦成功，她便会继续设计下一种兵器。忘川只是为她提供火药而存在。她绝不会重复制造已完成的兵器，更不会顺遂朝廷的希望去培养工匠。所以，忘川是非常想要控制她的。莫忘尘一定非常希望抓住丰儿，用丰儿来胁迫她。

就像霓羽所言，世人虽然被她截然分为可用与不可用两类，但是丰儿，毕竟是她的骨肉。在她心里，除了兵器之外，或许会有这个曾经抛弃的儿子一席之地。

次日，玉清竹拜托渔人给冰雪宫送了封信，便与旷无涯、沧零离开佳仙湖，取道京师。临行前，旷无涯回头看看客栈的二楼，玉清竹道：“她已在凌晨离开了。”

旷无涯道：“去了哪里？”

玉清竹道：“京城。”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无尽繁华。但是繁华之间，也永远存在着黑暗与贫穷的夹缝，有很多在夹缝中挣扎，甚至是已然挣扎不下去的人。

三人来到京城，联系了京城周边的丐帮弟子，分头从远郊开始寻找，村镇、乡野，都不放过。很快便进展到京城外城的街头巷尾。转眼半月过去，他们再次感受到京师不仅地形复杂，街巷繁多，可以落脚暂居之地更是数不胜数。就只是京城和周边这些地方，找一个孩子，已如大海捞针。

深秋已尽，凛冬来临。原想已经有了霓羽的下落，也知她来了京城，就算找起来费力，最多也不出月余便应有消息，谁知漫漫寒冬，茫茫霜雪，冒着寒风呼啸每日寻找，霓羽也好，丰儿也罢，竟再次如两点落入江海的水花，一点踪迹全无。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看看便来到了年关。就算是没有家的丐帮弟子也有自己的窝，过年也有想要团聚的人。玉清竹已传书向帮助寻找的江湖人们道了谢，众人纷纷云散，天南海北，辞别了京城。

只留下了玉清竹和旷无涯、沧零三人，还一直分头行动。

腊月二十三，送别灶神之日，民间流行饴糖祭灶，街头巷尾卖饴糖的小摊买卖兴旺。离家在外，也得过个小年，玉清竹在一家有些名气的饴糖铺子前排队买了两包糖，回了落脚的小客栈。

临近过年，客栈里也没有几个客人，很是清静。一进大门，便见到正厅里正在烤火喝茶的旷无涯和沧零。

玉清竹进门，寒风也灌入前厅。他忙关紧了门，将糖包放在桌上便围过来烤火。旷无涯伸手摸了摸油纸包，笑道：“小竹子又成了小孩子了，买了这么多糖。”

玉清竹道：“出门在外，不能与家人团聚，饴糖祭灶也少不了的。今日我喊你们两个过来，便是一起过个小年。”

旷无涯被他逗得大笑，“我们两个连家都没有，你呢？家在海上，太远了些。咱们三个人萍踪浪迹的，哪里有灶？哪来的灶神？”

他一面说着，却见沧零冷着脸顺手拿起糖包打开，拿起一颗糖来丢进了嘴里。

旷无涯道：“对！什么祭灶不祭灶，先祭祭咱们自己的嘴吧。”说着，便就沧零手中的糖包中拿出糖来，也丢了一颗在嘴里。

玉清竹叹了一口气道：“小孩子最喜欢吃糖了。可惜，丰儿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他话音未落，紧闭的客栈大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了。

那力道很轻，带着畏手畏脚的迟疑，裹在门外的寒风里，几乎不被人察觉。

是哪位赶路返乡的客人想要暂时在此落脚？可是玉清竹觉得，这样的敲门声不像出自经常出门在外闯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