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伙伴们表达了对自己的关心之后,茵弗在奥罗杰克逊号上的生活再次变得规律了起来——某种意义上。
他又开始回他们共享的舱房睡觉,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所以早上一定会从自己的,或者香克斯和巴基的吊床上醒来,当然他是不会早起的。
吃过早饭就和实习生们一起在甲板上锻炼身体,然后在雷利或者罗杰走过来时和朋友们告别,去训练室挨打。
真正学会巴//雷特拿手的武装色内部破坏也是几个月后的事了,他想要的精准度更是还需要练习。
目前只能在被揍得狠了之后一边逃窜一边对着巴//雷特讲一些'早晚把您胳膊也踢断'之类的烂话。
午休之后就泡在医务室里,给库洛卡斯打下手,然后库洛卡斯再给他打下手,最后两个人围着一沓沓的纸和摊开的书讨论一番,或者吵架。
罗杰每三天会来一次,但是体检是隔半个月才做。
他也慢慢了解了现在的自己能听到什么程度,可以及时收手,总算不需要被霸气震晕。
但是使用能力之后还是很不舒服,脑子里也一片混沌,所以偶尔推开门悄悄往里看的一红一蓝两个脑袋就能看见他像吸盘鱼一样趴在罗杰敞开的胸膛上恢复精神。
他继续用雷利送的本子写航海日志,虽然那个封皮上画着小熊和彩虹的本子里记录的大多是医学笔记和实验记录,剩余的页数也迅速变少。
到了晚上就去饭厅和船员们一起吃饭,向最近出去替他弄回来新的草药和医书的船员表达感谢。
他的'收藏品'越来越少,乱七八糟地被塞进那些笑嘻嘻说'都是小事'的人怀里。
然后他在他们信任和宽慰的话语里嘻嘻地笑,回医务室前去躲在角落里恐慌十分钟,不多也不少。
久违地,他开始熬夜,虽然中间会困的睡着再醒过来继续熬。
大量的理论和实践知识都在这几个月内飞速积累,融在他的头脑与血肉里,成为他的一部分,随意取用。
曾经在磁鼓岛上,乔治医生他们就总说自己很有天赋,这件事其实让他心情复杂。
自豪?也许吧,或许吧。
有时候从洁白的医务室里惊醒,后知后觉地在用袖子擦脸时闻到自己身上萦绕的药味,他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米森的咳嗽声和罗杰的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神给他的第二次机会还是又一场噩梦,而他没有真的苏醒。
然后他会被库洛卡斯懵懵地赶回去睡觉,隔三差五地挤上巴基或者香克斯的吊床。
他开始不太在乎自己是不是该对杰里这个名字负责,或者茵弗玛利,前者会做出选择,而后者会行动,现在看来就是如此。
他仍然不怎么祈祷,也没那么虔诚,不知道是因为只在亨姆岛生活了短短一段时间的原因还是天性如此,不过某一刻开始,他意识到也许他从来都做不成约瑟夫,他的一言一行只是在模仿记忆里那个身影而已。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习惯,不过假正经也好,虚伪也罢,他不打算改掉。
至少巴//雷特不怎么在他为亡者祷告的时候露出嫌弃的情绪了,偶尔还会斜着站在一旁,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看海,又想了什么,茵弗没回过头。
他们这几个月变得更...亲密?算不上,但是偶尔在他去给那个被自己留下来的医疗箱里补充物资的时候,他们会聊天。
话题什么都有,虽然大部分是他没话找话,不过最后居然真的能聊下去,算不上交心,但是他猜对这个八岁就被派上战场当炮灰的家伙来说,这已经很接近了。
他也知道了偶尔训练结束之后是巴//雷特送自己回医务室,毕竟后来他其实不怎么真的会昏迷,虽然还是很累,但是没人规定不能闭着眼睛在软垫上休息吧。
他不知道巴//雷特想了什么,知不知道他醒着,对方没说,茵弗也没问过。
不过巴//雷特倒是问过他,罗杰'听'起来和他比相差多少,并在得到回答后脸很黑地在下次靠岸的时候找罗杰狠狠打了一架。
当然照例是把茵弗丢在一边旁观,说实话他根本看不明白,甚至都看不清,毕竟速度太快。
但是他俩打完之后会对蹲在旁边的他指导几下,茵弗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往往被一些余波扬起的尘土蒙了一脸也没关系。
巴//雷特除了不服气之外,肯定是从他的回答里找到了什么让自己稍微安心的东西吧,即使又输了心情也不错的样子,甚至同意了茵弗说三个人一起去岛上转转的提议。
不过船上的大家这次收不到他的伴手礼了,他发誓,再也不说什么请这些家伙吃饭的话。
而且罗杰这家伙,在自己勉强付了足够的钱之后,居然还很可惜地说什么男子汉需要体验一下吃霸王餐的感觉。
这是什么强盗作风??
噢他们是海贼来着。
他有气无力地飘回船上,立马就找到巴基询问怎么才能搞到更多的钱,而对方在询问原因之后露出了看白痴的神色。
“拜托,连香克斯那个笨蛋都知道不要请船长吃饭诶,你还不知道他的饭量吗?”
不过最后倒是送给茵弗一对红宝石的十字形耳饰,说比起红珊瑚本大爷还是决定宝石更好什么的。
成色很好,看起来像贵族或者王族才能用的东西,应该是某次海战的战利品。
大概是正好靠岸了,想让他拿去当掉吧,毕竟只有巴基和香克斯知道他攒下来的钱都投到最近的实验里去了,每次上岛都会去换金所。
不想浪费朋友的好意,也不想失去珍贵的礼物,他最后只当掉了一只,还有别的一些从别的海贼那偷回来的金银首饰。
拿着贝利回船上时,面对巴基开心的神色,茵弗暗暗决定还是抽时间研究一下能不能把【迅速恢复但是有点痛的药膏】变成【迅速恢复药膏】。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药都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副作用',但是曾经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
能快速恢复不就好了?未来出现新的'声音'再解决新的'声音'。
米森没提过;希鲁鲁克自己研究出来的药甚至比他还过分,有没有效都全看运气;库蕾哈医娘好像手段也很粗暴的样子;至于香波地的那群孩子,也没抱怨过,不过也许对他们来说能活下去就行。
巴基倒是抱怨的很大声,不过还是每次都还是面色痛苦地继续用他的药,他听到了,也看到了,那让他去推翻自己之前的配方重新再来,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别人不介意,巴基介意,那他就改。只是药而已,方法总比困难多。
至于为大家做药膳时偶尔会弄得苦一点或者味道怪一点。拜托,良药苦口利于病诶——他就是故意的。
这群家伙不是天天说自己的口味很大人吗,'跟他们这群小屁孩不一样'。茵弗只是善解人意罢了。
总的来说,他还是很忙。但是不怎么焦虑,至少雷利再次把他拉到一旁让他休息的时候,他是这么回答的。
在这艘向着明天行驶的船上,他看到新的风景,吃新的美食,有事情做,有事情想做。
他想他和巴//雷特都没那么痛苦了。
至少,他曾经是这么以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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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是实力与生存能力的分水岭。这里并不缺乏诡异的气候、海流、危险的岛屿、疾病、高实力的海军,当然,还有海贼。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罗杰海贼团陷入如此不利的境地,毕竟突然包围了杰克逊号的舰队——属于金狮子史基。
罗杰当然对联手统治世界没什么兴趣,而那个傲气的金狮子显然不会在被拒绝后好心地放他们离开,战斗一触即发,即使罗杰海贼团再强,面对这位飞天提督也不免落入下风。
战场是巴//雷特熟悉的家乡,他最擅长的就是用拳头砸碎敌人的头骨,用鲜血将他佩戴的勋章洗涮得更加闪亮。
从第一次被派上前线起,巴//雷特在举起武器时就没有过犹豫,那时的同伴在自己身边倒下,而他从他们的尸体上迈过,忘记了他们的名字。
战争无休止国没有老鼠,没有猫狗,他们要么无法从人类的口中夺食,要么成了饥饿的士兵的食物。
人构成了一切,他们是肉盾,子弹;他们是猫狗,是老鼠,是那些高官的口粮。
所以在用利刃切皮割肉的时候没有快感,在用子弹射穿头颅的时候不曾愧疚。
他迈着敌军和友军的血肉一步步走进了属于强者的世界,浸泡在夺走他人生命的狂热里。
在那座硝烟弥漫的岛上,他的长官与恩人总说他很有天赋,而他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骄傲?或许吧,也许吧。
所以他不会在战斗面前退缩,不会对生死低头。
虽然海上的战斗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恶魔果实的能力,但他本身就足够强大。
风浪愈加强烈了,痛呼声,海浪声,血肉撕裂与骨头破碎的声音与枪炮一齐轰鸣。
在桀哈哈哈哈的笑声里,他居然听到了那个红毛藤壶的喊叫,一股莫名的拉力促使他回头,正好看到那个无论自己如何施加压力,都笑眯眯地说自己会活下来的老鼠被涌上喉管的血呛咳了一下,而身后的敌人松开抓住他的手,面前的那个狞笑着从他小小的身体里抽出来一把大的过分的刀。
短暂的分神使巴//雷特受了一击,但是他却清楚的意识到——
那只老鼠快死了。
而他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不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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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弗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天?一星期?
他记得有凉凉的东西刺入自己,然后在什么断裂的声音里将他整个人拉入冰冷。
也许是太冷了,身上反而涌起火烧般刺痛的灼热。他扶着墙,在熟悉的街道上挪动着。
他拒绝那些向他兜售迷迭香面包干的小贩,在烤鱼与葡萄酒的气味里环顾这个看不到边际的广场。
磁鼓岛为什么会布置礼祭?
他得去找米森。
那些金色的,蓝色的光晃得人头疼,他挤开嘟囔着的人群,却被一名神父的衣袍绊住脚,摔在了地上。
“我的孩子,您没事吧?”
噢天呐,那些流淌一地的是他的血吗,真是太不合礼仪了。
茵弗有些难堪地一边把掉在地上的血肉往身体里塞,一边磕磕绊绊地回答:“Father(神父),不好意思,愿神宽恕我。”
不知道是灯光还是火光的光亮把神父的脸照得一片模糊,被扶住额顶的茵弗只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掌轻微地摩挲了一下。
不过他记得接下来对方说的话——他说:“只有宽恕才能使人蒙福,快起来吧,孩子。”
所以他站起来了,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四散开来,好让他终于能看清那个铺着软垫的供桌。
他又变得寒冷,牙齿打着颤强迫自己去看那上面躺着的——
戴着糖果发夹的陌生女孩。
对了,当然不会是米森。
米森不在这里,他得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