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日子无聊透顶,江思量日日心惊胆战,怕萧平心一朝下令将自己送回古宅。
江思量身上好不容易养起的一点活气也没了,他白日里蹲在门框边,晚上蜷缩在床角。
整日窝在一处小小的地方,麻木无神的度过一日又一日,像蘑菇生长在阴暗的角落。
宗门的人趋炎附势,给江思量的膳食比平常差了很多。江思量眼底写满了委屈,像被抛弃的幼兽,连委屈的呜咽都没人能听到。
那日的鸡汤他明明倒了,不可能有人误喝。江思量现在才想明白,这就是一个局。
江思量刚来时,就已经入局了。就连杨嬷嬷和他交好,也带有目的。
初来之时,萧平心对他很冷漠。江思量常常在他面前晃,费了好大劲才晃眼熟,两人有了少许交流。
或许是上次萧平心宿在他房中,让一些人不满意了。才有了这个“鸡汤局”,让他们有理由找茬。
现在回想起来,萧夫人的每一个眼神都在说:离我儿子远点。
既然这么嫌恶他,为什么又要接他回来?
那日之后,萧平心应该很恨他吧?
江思量手侧的毒草大全书封上还留有已经干涸的血渍。
风又吹响桃核制的檐铃,声音更沉闷了。
初雪降临桃洲十坞时,江思量也被允许出去。
今日是除夕,江思量窝在房中想着一个人过,毕竟以前他也是一个人过。
江思量站在院子里周遭细雪纷飞,他仿佛看不到他人眼中的红灯对联,只能看到热闹外的叶败枝寒。
“少夫人,”一小厮冒着风雪进屋,恭敬道,“今日除夕,您应当一起用晚膳的。”
闻言江思量有些意外,但他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垂着头跟着小厮去了前堂。
令他更意外的是,前堂到处都是衣着华贵的前辈。
江思量进来时刚好与一个老者脸对脸。
江思量愣了一会,想从旁边过去。老者却拦着他,道:“你是何人?”
老者看江思量衣着素净,一时想不起他是族中哪号人物。
身旁的小厮替江思量解释道:“回二族长的话,这是少主夫人。”
“原是江周,”二族长对江思量的事甚是知道,十一年前就是他搞砸了仙门百祭会。
二族长眼睛细长,眼里满是精明的光,他嘴唇很薄,周围有一圈白色胡子。面颊消瘦,颧骨高,生的一副刻薄相。
他刻意嘲讽道:“果然是一个没人教养的东西,见了我也不知道行礼。别说你一个少主夫人,就算是宗主夫人见到我也该礼仪相待。”
二族长是萧宗主父亲的哥哥,也就是萧平心的伯祖父,论资历与辈分,是族中最大的。
二族长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江思量的衣着打扮,不满道:“披头散发,成个什么鬼样?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衣着要得体吗?回去重换再来!”
这一刻,江思量窘迫极了,他面色涨红,只觉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江思量紧紧抓着两侧的衣料,弯腰朝二族长行礼,此刻他只想仓皇而逃。
“妻不教,夫之过,必然是我有错。伯祖父何必如此生气?”
清透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江思量猛然向前望,大堂最上方,本应是宗主所坐的椅子上正窝着一个红衣少年。
少年好似从未坐姿端正过,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颗黄乎乎的酥梨。
萧平心咬了一口酥梨,视线穿过人群直直落江思量身上。
一月不见,江思量消瘦了几许。
二族长寻声回头,登时眉毛炸开,捋起袖子指着萧平心:“你也逾矩!那是你现在的身份该坐的位置吗?赶紧下来!”
萧平心从宗主椅上翻身而下,动作潇洒利落,道了一句:“迟早是我的。”
“你个家伙!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二族长再一次被气到,看江思量越发不顺眼,刚想骂他为何还愣在这里。
只听萧平心先一步道:“过来。”
江思量在原地犹豫片刻,才确定萧平心是在叫自己。
萧平心不是应该厌恶他吗?
怀着疑问,江思量慢步走过去。
离萧平心还有几步距离时,江思量问了个废话:“你…好了吗?”
萧平心并未言语,他叼起酥梨单手抓过放在宗主椅上自己的外袍,稳稳披在江思量身上。
江思量惊得手足无措,熟悉的气味再次席卷鼻间。淡淡的,苦苦的,桃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