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
嘴边传来一丝冰凉,梨漫贴上去,大口汲取。入口的甘甜似乎浇熄了心底的火热,然而,只维持了两秒,更猛烈的热浪朝她袭来,她抵挡不住再次昏了过去。
后半夜,又如坠冰窟,从骨头缝里溢出的寒冷,令她忍不住直打哆嗦。
梨漫下意识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冷···好冷···”
佛子静坐在一旁,月光下,只看得到一侧光亮的轮廓。另一半被阴影笼罩,明与暗的光影交叠下,他整个人神秘莫测。深邃的眼眸,仿佛装着比慈悲更复杂的东西,浓稠的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第二日,梨漫在一阵‘咚咚咚‘声中醒来,这里似乎并不是她的厢房,她扭头朝一侧看去,微开的窗檐,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唧唧唧··”小鸟从缝隙里钻了进来,扑腾着翅膀来回踱步。
梨漫见此,费力地撑着胳膊,坐起了身子,她的腿虽然恢复了知觉,但只要轻轻一碰,就有一股钻心的痛感。
“小家伙,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不由想起几天前,她在竹林打坐,小鸟停飞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好一通叫。她以为小家伙找不到吃的,于是将卷起来的竹叶剥开,将里边的小绿虫喂到它嘴边,小家伙点头一啄,将虫子吃进嘴里,而后绕着她蹦蹦跳跳,跳累了就在梨漫的肩头歇下。后来又有几次,梨漫只要碰到了小鸟,就会亲手为它剥虫子吃。
小鸟似乎很喜欢她,总是来找她玩儿。
这次,小鸟扑着翅膀往外走,梨漫心下好奇看了过去,只见窗台上摆放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绿虫,粗略一看,大概有十来只。
“是送我的吗?”梨漫笑着伸手将小鸟托起,一手抚摸小鸟的头,小鸟乖巧地窝在她的掌心。
梨漫哭笑不得,“可是我不喜欢吃虫子,不如都送给你吧。”
梨漫将小鸟重新放回窗台,示意小鸟自己享用。小鸟抬头看看她,又看看脚边的虫子,下一秒,欢快地轻啄起来。
耳边传来动静,梨漫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人。
梨漫看着对方,似是才反应过来,“多谢国君出手相救。”她此刻仍是虚弱,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
对方将一只碗放在她跟前,梨漫瞟了一眼,浓稠的汤汁,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苦味。
“喝下。”对方的手往前一送,好似早就看出了梨漫的抗拒,强势的态度不容拒绝。
梨漫咬咬牙,端起碗,一饮而尽。
苦涩漫过口腔滑过食道进入体内,最终停留于舌苔。梨漫恨不能从榻上弹起来,这个古怪的苦味有种让人灵魂出窍的窒息。
梨漫瞅着不远处的水壶,指望对方给她倒杯水,谁知对方视若无睹,拿起空碗转身离开。
“唉,请国君帮我倒一杯水。”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远,梨漫不由出声喊住对方。
佛子脚上速度不减,随着大幅的跨越,纯白的僧袍留下一道绝尘的影儿。
“此药服用后半个时辰方可饮水。”
梨漫听后,怏怏地躺了回去。
不一会儿,对方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该换药了。”佛子在她榻前坐下,纯白的僧袍往身后摊开,似绽放的白莲。
端庄持重,又不染纤尘。
梨漫看着他伸出修长的手,自盘子里拈出一把锐利的小刀。
他静坐不语,一手持刀,平静的眼底不见任何波动。
梨漫有一种极强的割裂感,仿佛眼前之人从未涉圣辉而来,已然在深渊边缘徘徊良久。
就在梨漫愣怔的时候,腿上的刺痛让她猛地回神。
“痛!”梨漫忍不住痛呼。
对方及时伸出一手,按住她乱动的身体。另一只手有条不紊地为她刮骨去腐。发黑的腐肉被一点点割去,原来的位置上才会长出新的血肉,力度必须深入骨髓,才能达到最佳疗效。
梨漫疼得死去活来,犹如一条搁浅的鱼,奄奄一息。然而对方动作不停,平静到近乎无情的模样,让梨漫心寒。
她甚至能听见割肉剔骨的声响,梨漫疼得险些失去意识,也就不曾察觉对方动作里的凝滞。
她鬓边的头发早已汗湿,一缕缕的黏在脸上,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