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云珏这难得主动的打招呼,时意也有些意外,不过她此时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问这个。
短短数日时间,一切好像都已经变了样子,虽然早有预料,可她却仍旧不愿看到那一刻真正到来。
“这会不会是我能见到的最后一场雪了。”时意看着那未停的雪,忍不住问身旁的云珏。
虽然某种程度来说,他也算是罪魁祸首,不过时意对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敌意。
云珏收了伞,同时意一同站在屋檐下,远望着空中飘扬的雪花,“殿下是这样认为的吗?”
“因为我好像已经可以看到结果了。”时意低声说道。
云珏顿了一瞬,想起了前不久和时风沚的对话。他给时风沚带去了一个算不上很好的消息,同时也像时风沚表达了惋惜。
“我想要向您坦白,我先前向您告知的方法,只是希望云瑾的存在可以让那些人有所忌惮。但眼下云瑾不知所踪,且一直没有回来,贺家人自然也已经无所顾忌。”
时风沚听后,有一瞬间的静默,“你的坦诚,让我感到惊讶。”
云珏不置可否。
时风沚笑了笑,转而又道:“有些时候,大概也还是要承认,就算想要去改变什么,也还是无能为力吧。”
“你说,云瑾是不是已经知道结果,所以才会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呢?”
时意的声音,将云珏回忆的思绪拉回,他摒除掉自己的那些多余的想法,转而看向了时意。
“虽然这话有些残忍,但你该明白,云瑾这么久一直没有出现,也有可能是已经不在了。”
时意的面容一僵,她先是不可置信地瞥了一眼云珏,随后又很快移开视线,“……虽然你说得也是一种可能性,但我还是觉得,他不会有事的。”
云珏见此,也没再坚持己见,只是笑了笑,“嗯”了一声。
时意看着云珏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一时没忍住问道:“你既然猜测他……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珏怔愣了片刻,随即才蓦地一笑,“我与他,只不过是担着一个名义上的亲人名分,我以为你应当是知道的。”
时意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云珏所说,她所接触到的,北岳国的这些人里,他们每一个都格外冷漠,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似乎也都无关紧要。
云瑾或许是个例外,但在他的灵魂深处,可能那样的一个他,也始终没有改变过。而现在,他也从他们的世界消失了。
想到最后,时意又忍不住情绪低落了些,因为她突然想到,如今她所能见到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带着图谋和算计。
她看了云珏一眼——他也一样。
察觉到时意的视线,云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像是没有感知到时意的情绪,只静静地仰头望着头顶的天空。
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这是时意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云珏,彼时的时意才发觉,原来有些时候,咫尺的距离也会隔着天堑。
*
除夕夜的前夕,本该是热闹祥和的京城,此时却显得有些冷清。原本熙攘的街道,如今也只零星有着一些人走在街上。
这段时间里,时风沚让城中的百姓都搬离了京城,只一些希望可以共同进退不愿离开的人之外,大多数的人们都已经离去。而为了避人耳目,一些军中的士兵,也伪装成普通人,混迹在人群中。
云珂等人似乎也已经意识到城内的变化,他们为了不让事态愈发脱离控制,索性便直接带人进攻了京城。
一时之间,原本宁静的京城被鲜血覆盖,城内的守卫军虽然勉力抵抗,可最终也仍是不敌这些外来的入侵者。
宫外已是尸横遍野,滚烫的鲜血洒在洁白的雪上,融化了一小片的雪地,然后一片连着一片,再看不到一片完整的白色。
那洁白的雪地上满是鲜艳的红,分明是最悲壮的色彩,可却又莫名透出一股诡异的艳丽,如同盛开到荼靡的花。
这年的除夕夜,整个南洲国都没来得及道一句祝福的话语。
时意被时风沚勒令留在宫中不要出来,周围还有人把守,她不知道时风沚要做什么,却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夜晚降临时,雪又下得大了些,可是时意却听到人们绝望的哀号,还有刀剑碰撞发出的声响。
这种时候,好像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人们只能拼命地躲藏,企图能够得到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暗红色的火光瞬间便吞噬了这片黑夜。它驱散了黑夜和寒冷,可是却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希望。
时意冲出殿外,看着火起的方向,顿时便怔在了原地。
殿外的长廊上,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一名侍女急急地冲过来,见到时意独自一人站在长廊下,只怔怔地望着远处,连逃跑都忘记了。她知道时意在看什么,可是有些事既已发生,就已经再没了回头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