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步维艰。
“张老九,你好生养伤吧!”
司马骜愤然离场。
月色无垠,树欲静而风不止。
顾栖摇摇摆摆,星光拖尾,回到小马的跟前。
小马手扒营帐口,不知为谁风露立中宵。
听到顾栖脚步声,他黯淡的小脸,晃然亮堂七八分。
顾栖心有所动,去牵小崽子的手。
这么多天,小崽子头回没拒绝他。
“九哥……”
“呦,终于舍得叫我了。”
“你……始终是九哥。”
“这就对了。”
“可你杀了人——”
“我杀的人,该死。”
顾栖干脆且凛冽,握住小马瑟缩的手,扽他回室内坐下。
“……你——你的伤?”
“噢,对。”
顾栖忽又轻浅地笑,拉小崽子掌心抵上自己的胸口。
“没有伤口?”
小马如玉的盲眼,豁然折射一道光。
顾栖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二,狗都不干。”
伤是赝品。
吴钩沾过血,他拿刀背抹了两下而已。
小马指尖颤得乱糟糟。
“这里没有,这里有。”
他另一只手触到顾栖胳膊肘。
毒酒虽具腐蚀性,但并不致命,顾栖索性不管。
“嗐,舒活筋骨时牵动到之前的伤处。”
他五劳七伤,添多一笔又何妨。
“九哥——”
小马欲言又止。
“怎么,还摸到点别的?”
“心跳不说谎……你的心跳,平静宁和。恶人——恶人没有这样的……你跟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马,你还信我吗?”
“……?我——……”
“知道了,你信。”
马鸣风萧萧,后半宿,天气出奇地寒凉。
司马骜翻了大营底朝天,没抓到刺客,也没找出放暗箭的人,气得连斩十人以泄愤。
万人营帐里,只剩他狂叫夜不眠。
这一晚过后,曹魏地界的秋季,一刹那消逝。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大约还是有心结,顾栖休养生息的日子里,小马又深陷沉寂。
顾栖伤不好、病不愈,时常挺直了身子都费力,也就没和小崽子多说话。
这一天,司马骜终于派人来。
佩刀的精兵进帐子,说是大帅请顾栖到他主营去。
然而顾栖才起身,几人就绑住小马。
小家伙受惊,看着简直快碎掉。
“张老九,大帅耐性有限,我们刀剑也无眼。”
几人不由分说逼顾栖快走。
顾栖病骨难支,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挂副幽白笑颜,隔着老远告慰小马:
“没事的,什么都别多想,我去去就回。”
归功于日前闹刺客,司马骜可长了记性,眼下百名护卫随身,营帐里苍蝇飞不进一只。
一上来,这位大帅就鬼迷日眼道:
“张老九,你的伤养得如何了?咱们的计划,该到实施的时候了吧。”
“但凭大帅一声令。”
顾栖平静而真诚。
“好哇。”
司马骜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蜜水。
“张老九,这水里被下了不会即刻发作的剧毒。你喝了它,本帅便放心出发。可若不喝……今日,就是你和那小瞎子命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