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硬掰开狗嘴,方才抽出鲜血淋漓的胳膊。
他不能妄动内力,天枢四象阁功法也避之不用,与三条恶犬抗衡,纯粹以浑招和走位取胜。
喘着粗气站起身,顾栖只拿后背对着一众人。
身体已到极限,他眼前不住天旋地转,腥甜气息涌上喉头。
“九哥——”
小马闯出黑夜,肿着眼眶摸向顾栖。
顾栖大口鲜血溢出唇角,却暖笑着捋捋小崽子奶毛:
“……别担心,我好得很。只不过事情还没完,辛苦你再多等会儿。”
他抹去下巴颏上的血痕,回身面向司马骜,尽力维系眸色的清亮:
“司马大帅可还满意?”
司马骜哐哐鼓掌,恨不能手心拍出俩窟窿:“郁美你看,不将他收入麾下,对得起那几条畜牲吗?”
他笑得丧心病狂,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俯头猛吸一口盒中粉末,欲罢不能。
郑徽低头转两圈眼睛,顷刻换副谄媚嘴脸:
“这张老九实力果然不容小觑。恭喜大帅斩获一员猛将,今后必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但是——”
他又偏个头,假迷三道瞟瞟杨缮几人,话锋一转:
“张老九,你那几个同伴却没你这么识时务。被司马大帅擒获时,他们可是撂下过狠话,绝不归降。”
“忠肝义胆,视死如归,不愧是自诩汉室正统的人。”
司马骜醉生梦死吸溜两下鼻子。
“张老九,郁美提醒本帅得好。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你就替本帅了结了他们,本帅也好全心全意予以你信任。”
“……”
顾栖缄默半晌。
背信弃义、临阵叛逃,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若再手染同袍鲜血,便彻底断绝了后路,从此永无二主可侍。
“张老九,你该不会是后悔做了蜀汉叛臣吧?”
郑徽窃笑。
顾栖遥望西南方,火光映衬下的半边脸,一时明、一时暗。
数千里之外是蜀汉所在,也是这书中世界,他生活多年的故乡。
“蜀汉、曹魏、东吴本都是汉臣,同根同源,界限什么时候划得这么清楚了?三方所谓的争斗,实际只不过内讧,我又不是投戎狄、投蛮夷,怎能算叛臣?”
“!”
杨缮几人每一道砸向顾栖的目光,都似凌迟的酷刑,足以让他死去活来十万八千次。
“张老九,你这人真是太有意思啦。本帅喜欢,本帅喜欢!”
司马骜嗷嗷直叫。
“郁美,今日好戏何其多,真不枉我此行千里。快,让他动手。”
郑徽当即命令手下押解杨缮四人下车,又丢给顾栖把匕首。
“唉……”
顾栖一记悲叹,音量极轻浅、情绪极深浓。
“诸位,咱们心里都明白。蜀汉……回不去了。”
他把玩着匕首,冲杨缮几人冷眼轻笑,瞳光扑朔。
“你们活够了,但我并没有。能不死,我肯定选不死。”
后方突然一阵簌响。
“九哥——不要——”
小马用尽毕生之力,扯着嗓子冲过来。
顾栖被他撞到,脚丫子一个没站稳,身子往一边倒去,吃了一嘴巴子泥。
“九哥,你不是这种人!”
小马猛烈摇头,横展开两手,小身板硬插在顾栖和杨缮几个人之间。
顾栖背着身、垂着头,脸色幽霭如枯骨,乱发遮去了大半:
“我不是哪种人?”
“卖友求荣,无情无义……”
小马苦涩发声。
“不是这种人,又是哪种人?”
顾栖的笑,寒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