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觉得自己措辞不对,难得又添了句:“更傻了。”
第一节是人送外号地中海的陆海老师的数学课。
地中海其实不是地中海,而是秃头。
他讲课向来没什么激情,和其他在课上越讲越兴奋、唾沫横飞的中年男教师完全不同。
他像海里一条半死不活的咸鱼,讲话跟念经似的。不管下边学生听没听懂,反正他课也上了,题也讲了,剩下全看他们的造化。
说实话,赵翎还挺喜欢陆海老师的。陆海的解题方法总是最简洁高效的那一种,总能让他学到许多。
但他只是班里为数不多能跟上地中海思路的几人之一,更多的是像郭可意那样,听不了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郭可意曾坦诚道,她从来没能坚持到数学课的第十一分钟。
地中海老师不管这些上课睡觉的学生。这是他们造化不够,听不进去东西。
可他不能接受在他的课上干别的事情,尤其是写其他课的作业和练习。因为这与造化无关,这是对他的藐视。
地中海一把重重拍在韩不离的桌上:“韩不离!”
韩不离从卷子中抬头。
地中海极少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下重重的拍桌声,惊天动地一般,惊醒了一大片睡着的学生。
他们纷纷望了过来,努力辨别着当下的状况,随着地中海那句破音的“给我站起来!”,在他们茫然的视线里,韩不离站了起来。
“你很厉害啊,在我的课上还做语文卷子?怎么,是觉得自己数学已经好到不用再学了?”
地中海让学生们做黑板上的那道例题,下来转一圈想看看他们做得怎么样,没想到转到韩不离桌边,却抓到他在吭哧吭哧地做语文卷子。
地中海简直火冒三丈,连那啤酒瓶底厚的镜片都跟着气得发抖。
韩不离没吭声。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上去,在黑板上写下例题的解题过程。”
韩不离平时的数学成绩不是班里最拔尖的,可也算名列前茅。更别说这回半期考的表现令人眼前一亮。
地中海气过了,想给韩不离一个机会——
只要韩不离能把那题解了,他就不过多追究。
没想到韩不离直白道:“我不会。”
直白得像破罐子破摔。
韩不离是真不会,先不说教的是新内容,而且他题干压根没看,怎么一上去就解。
这下地中海彻底恼了——
他那理直气壮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地中海拍着桌子怒吼道:“不会就给我滚到后面站着!”
韩不离格外配合,拿起他做了一半的卷子,麻溜往后站。
他坐最后一排,站在教室后边和站在座位上,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
地中海更气了,胸口剧烈起伏着,差点没被气死:“把卷子放下,站到外面去!”
韩不离照做。
地中海总算眼不见心不烦,一边往讲台上走,一边说:
“我带你们的第一堂课上就说过,在我的课上,睡觉可以,做数学题可以,可是不能做除此之外的事情!现在我再重复一遍,你们都给我记好了!我不希望以后还有同样的事发生!”
地中海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苏邶却悄悄往后挪了挪椅子——
他的位置离后门最近,往后移一点,再一偏头,就能看到走廊的情况。
地中海正背对着他们往讲台上走,完全没发现苏邶的动作。
“他看起来怎样?”赵翎压着声音,着急问道。
伤心吗?愤怒吗?是打算出去找人打架发泄情绪,还是索性逃课去网吧?
赵翎胡乱揣测着,真真是一位可怜的操坏了心的老母亲。
苏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笔和纸,在写东西。”
赵翎:“???”
赵翎:“什么?”
等下了课,赵翎就知道韩不离在写什么了。
地中海顶着那张仍旧怒气腾腾的脸走了,韩不离这才回了教室。
“赵老师,这是我写的作文,喏,题目在这套卷子上,你帮我看看估个分呗。”
韩不离笑嘻嘻地扯下赵翎扎小辫子的粉色皮筋,看上去完全没受到罚站的影响。
赵翎:“……”
得,白操心了。
他叹口气,认命般看起作文。
。
大课间的时候,韩不离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
“韩不离,说说吧,怎么回事?陆老师说你不尊重他的课堂,也不尊重他,在他的课上做与数学课无关的事情。他说你这次半期考数学考得还不错,可这不是你不认真上数学课的理由。”
萧墨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面前站着的少年,微微皱眉。
韩不离昨晚上话说得漂亮,可实际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考差的事,果然给他造成了影响……
萧墨楹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还有一盆小仙人掌。萧老师在批评他,韩不离却一直盯着那盆小仙人掌看。
绿色的,长了很多的刺,如果骤然去碰,可能会被刺伤。
可是如果缓慢地、轻轻地去触碰,韩不离莫名想,可能不会疼,反而像稍硬的动物的绒毛,不影响它毛茸茸的本质。
“韩不离?”
见韩不离没有回答她,萧墨楹又喊了声他的名字。
韩不离收回目光,垂着眼睛,一字一句道:“对不起萧老师,我错了,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明明是一字一句认真的话,可是语气……连认错听起来都不正经。
萧墨楹打量他片刻,叹气:“我可不相信你说的话。按照惯例,给我写保证的字据吧。”
她拉过一把椅子,让韩不离在边上坐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