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生愣了一下,打自己巴掌的手都停下来,一时拿不准余何意是在说反话还是在质问他,期期艾艾地答:“我,小的,小的错在不该扯您老的虎皮,去贪要东西。”
余何意摇了摇头,乐道:“这算什么,一套不值钱的瓷盏罢了。你错不在此,再想想。”
余何意越是温声和气,满生心中就越是惧怕,苦思冥想,只恨不能在这时候巧舌如簧,哄得余何意放过他一条性命。
妙音园的差事确实是好,好到满生进来之后,家中的处境由米汤改为米粥,但妙音园的规矩也是出了名的严酷,酷烈到每每有犯错被打死的杂役仆从,都无人敢为之伸张。
错在什么?
满生汗如雨下,莫敢作声。
余何意见之便道:“你既然替我办事,讨赏也不算什么,可惜不讨自取,看来,留不得你了。”
满生被这一话吓得一个激灵,脑子忽然贯通东西,机灵道:“对,对,都是小的该死,小的,小的错在没能上报大爷,小的知错了,小的该死。”
说罢,他把头叩在地上,咚咚咚的响,撞得眼冒金星也不敢停。
“行了,起来说话。”余何意本也不是为了吓唬一个小厮,看他作态如此,便叫停他。
满生被他喝止,心中更加惴惴难平,但一听尊命,不敢不从,随顺起身道:“大……大大爷。”
一说起话来,牙关都在打战,心里悔恨莫及,悔不该因为干娘几句话,贪墨了那套锦鱼儿双喜瓷盏,其实那丫头嫁人有没有这套盏子都嫁的,怪只怪满生由小到大,不曾有谁这样看重他,□□娘几句话,说得心上热血翻涌,禁不住就许了。
谁能想到短短几日就事发了,是谁告的密?看库房的冯子义?还是厨房里和干娘素不对付的刘老三?要不是他们多口多舌,这等眼高于尘的老爷,怎么会关注如此细枝末节的小事?
满生想的实际也无差错,不过算漏了一件事,有心人把他的行径看在眼里,随口一提,却不甚在乎他的死活,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与他无恩无怨,也无仇无恨。
世上的事又何尝不是如此,也许哪朝一日,某人自高空堕下枝头,也不为什么,只因为某一天,某街市上,一位贩茶的大娘卖了一碗茶尔。
端的毫无道理,又仿佛天理自蕴其中,世上因果牵系,万物万事冥冥中都为一体。
余何意慢慢地说:“你的性命,我暂且寄留在你这儿。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这是一半的报酬。”
余何意话到如此,顺手丢出一锭形如元宝的银锭,满生忙不迭的接在怀里,错愕之情几乎难以掩盖,他愣愣地低着头看向那锭银子,又抬起头,又低下头,如此反复三回,方道:“大爷,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小的万死不辞,一定做成。这银子,这银子就……”
满生想推辞,不敢受这锭烫手的白银,但一回话,脑海中茅屋瓦舍的门房就挥之不去,家里那几张嘴天天都喊饿呀,妙音园虽供得上一家人吃得上饭,也只是勉强勾饱。再要加上些三不五时的病痛,那就远远不及了。
余何意道:“你附耳过来。”
满生侧身去听,两人正论些什么暂且按下不题。
却说那一边天一传过话后,又向南昭文所住之处行将过去,兴许修行不到境界,人还未至,房门已然紧闭,天光大亮,习武之人自然不会失晓,那么,就是有意避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