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紧的不是谁是村觋,而是谁能活到最后。
陆清慈原本还有些疑惑她怎么突然要暴露实力,听完她这番话立刻就明白了。
她这是在警告他们别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他确实不怀好意,但旁观之人又有谁不是各怀心思?
她甚至不屑解释,这招出来就是在明着宣告,若她是村觋,他们能奈她何?若她不是,她也是会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明明她话音不轻不重,语调亦是波澜不惊,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狂妄。
就她方才展现出来的,甚至都未必是她真正实力的那一下来看,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但没有人能阻挡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她也不会是例外。
房间里风起云涌却又风平浪静,漫长的片刻后,已经想明白其中弯绕的陆清慈情绪不明的接了一句:“姑娘说的是。”
无人再言语,在场众人心思各异,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寒酥没兴趣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要别再有不长眼的跳出来坏她的事就行。
她转身就往张初五的房间走去,如她所料,紧闭的房门坚不可摧。
云续跟上来时就见她抬手在门板上摩挲着,似乎在找些什么。
他以为她想破门而入,好心提醒道:“张初五的头颅必定被关在里面了,但是我们之前在两个遇害者的门上都试过了,打不开的,你也别白费力气了。”
寒酥没理会,他也不再自讨没趣,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
突然,门框上渗出一丝黑色的不明气体,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准备开口让寒酥小心避让,就见她眼波一动,径直将手朝黑气伸过去。
“你干嘛?!”
晚了。
云续话音未落,黑气已经悉数钻进寒酥指尖。
“嘶。”
云续还没搞明白状况,脑中一阵刺痛,紧接着属于张初五的记忆碎片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其中还伴随着瞬息万变的各种声音,嘈杂不堪,但无一不夹杂着浓浓怨恨与不甘。
他很快反应过来,刚刚没入寒酥指尖的黑色气体是张初五的一丝怨气。
云续确定自己没有吞噬怨气摄取记忆画面的这个技能,他之所以能看到张初五的过去,甚至清楚地感受到怨气记忆里的情绪,八成是寒酥通过贴在他后颈上的小纸人将她的所见所感传过来了。
这个技能绝非寻常,也不知道寒酥是有意还是无意让他知道了这个秘密。
若是后者,后果他不敢细想。
寒酥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云续的担忧没能持续太久,他的思绪很快被卷入张初五的过去。
十五六岁的陈明月是个眉目整齐的姑娘,称不上绝色佳人但绝对能担一句年轻貌美。那男子长得却很是一般,但身着锦衣华服,发戴玉冠,眼瞧着就富贵。
一段恩爱日子后,男子以归家遣媒人前来名正言顺地迎陈明月为由,离开了陈家村。
情郎信誓旦旦,陈明月自是不疑,抚着腹中男子骨血,欢喜盼着。
从冬盼到秋,张初五生在九月初五,陈明月盼着男子归来后亲自给他的孩子取名,于是只先以“初五”给做个小名,方便喊也就罢了。
到这会,陈明月才后知后觉自己除了男子姓张外,对他的身份家世竟然一无所知。她摩挲着他留下的看起来就贵重非常的信物,到底按下疑虑。
张初五对父亲的最初印象来自母亲房中挂着的一幅泛黄画像,那幅画是在他七岁时被母亲焚毁的。
七年,陈明月终于意识到她日夜盼着的所谓良人是负心汉,是骗子!
但是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她还有很多个七年。幸而她鲜少让张初五出现在人前,有人问起也只道是逃难而来的远方亲戚,所以村里人大多不知二人真正的关系。
于是,镇上颇有家产的方成看上她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虽说这方成乃丧妻再娶,但陈明月二十有四,对时人而言可不算嫁娶的好年纪。再者这方家颇有些家产,对她而言不可谓不是好去处。
张初五自有记忆起就没怎么感受过母爱,他清楚自己的存在只是可以作为一个筹码,在陈明月意识到那男子一去不复返时,这筹码就变成了累赘。
陈明月没打算坦白有个儿子这事,自然也没打算将他带走。
张初五知道,她想把他留在陈家村。
有房有粮,他七岁了,怎么都能活的,即便会活得不好。
可是带着他,她就会活得不好。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凭什么?被生出来这事他没得选,既然被生出来了,他就要活着,他就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