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踏进正堂,便听见一声浑厚男声:“上云谷贵客远道而来,当真令永乐城蓬荜生辉啊。”
说话的人坐在正堂中间的椅子上,他身材魁梧,着一身红绣蓝袍,笑眯眯地看着来人。
“鄙姓乔,时任永乐城谋士,代城主接待修士,若某处有失礼仪,还请来客多多包涵。”
此话圆滑得很,与当时武士所出一般无二,想来确为此人所授。
涂见兮眸光平静,斟酌须臾方道:“乔先生言重了,我不过途经此地暂作停留,不日便要启程离去,不敢叨扰。毕竟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此话一出,令乔先生面色一僵,却哪知正是她要的结果。
不时,他又大笑出声: “甚好,和聪明人打交道便是容易得多。小姑娘,永乐城愿花重金买药,你尽可任意开价。不仅如此,还算永乐城欠下你一个人情,如何?”
看来不出她所料,这些人果然在打药的主意,而且似乎关注动向许久了。
只是上云谷虽盛产灵丹妙药,又因着有价无市的名号,使得无数人眼红,却从未听说过有被劫药的先例。而在此之前,这类药物一直由自家师兄护送,来来去去这么些年也从未出差错。
如何这么巧,唯一一次便被涂见兮遇上了呢。
奈何她压根不觉倒霉,在她看来,世上哪来甚多巧合,不过是蓄谋已久罢。
而这群人是觉着师兄招惹不起,好不容易盼到换人,便自以为好欺负,自认为拥有上桌谈判的资格,仅此而已便迫不及待动手。
涂见兮想明白这层干系,便开门见山问:“意欲劫药之举,是城主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意思?”
乔先生冷笑一声,站起身,伸直脖子阴森盯着她:“何来劫药之说?上云谷弟子可是从未入城,若不信,便去瞧瞧入城刊记的花名册罢。”
这一说,立刻便想清楚当时两武士为何执意拦住她。
她心中无奈,却只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边正想着如何尽快全身而退,不料无意间一瞥,竟瞧见张人脸。
一颗倒挂的头吊在窗边,从窗隙中能清楚看见一双眸光闪闪。
却未等她心中生出多余情绪,又听一声:“把她给我抓起来。”
乔先生一声令下,屋内士兵已将涂见兮团团围住,而后从外又闯进一队士兵,如此便彻底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这并非是件值得担忧之事。
眼下,门窗大开,屋外萧瑟之气乍然灌入,掠进几片枯叶入室,日光洒进堂上,将恶人嘴脸越发一览无余。
刻意看去,窗外人脸已不见踪影,而身前早已闪出一人,乍一看,依旧是眼熟的夜行衣。
沈术挡在涂见兮身前,少年紧握剑柄,正对这种人多势众、欺人太甚的做法大加批评,嘴上一刻也没闲着。
突然,里一圈的士兵持剑扑来,她正打算出手,却听跟前沈术扭头高昂喊道:“见兮姐,放心交给我便是,你我相识一场,不必言谢。”
说罢,当真单枪匹马与那群士兵缠斗起来。
虽作缠斗之说,不过并未使用术法,仅以剑鞘相抵,攻守俱佳,进退有余,确是可以令人放心了。
原先还顾及沈术是否会因心急将修界之法忘于脑后,对于修士不可对普通人行术法嗤之以鼻。现看来,实是多虑了。
涂见兮唤他一声:“沈术,见好就收,这些人罪不至死。”
她在旁观战,不巧身侧一盏茶将倾,便侧身躲过,免得沾湿衣裳。
可是刹那间,神经忽地一恍,视野一空。待回过神时,已来不及退避,一盏热茶便尽数泼在了身上。
不免一愣,抬眸,却只见面前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倒地的士兵、躲在柱子后瑟瑟发抖的谋士、遍布剑痕的桌椅以及,神采飞扬的少年。
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事物。再次垂眸看向落地的茶杯,不明所以,以她的本事,绝不该躲不过才是。
便在思绪的电光火石间,又有一队士兵从外闯进来,没有时间留给她深究了。
慌乱中,涂见兮与沈术相视一眼,一下子便明了她心中所想。
于是体内灵力运转,汇集于剑身,终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鞘。灰尘四起,一阵崩坏声音后,房上便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目测足以通过一人身量。
一群士兵暂时被灰尘呛得睁不开眼,连连扇手,而涂见兮最先视物,身轻如燕起势,顺着窟窿便轻松跃了出去。
而后的沈术看清狼狈的众人,顿感心满意足,也不恋战,跟随其后跃出去。
站在房顶上,正打算直接离去时,忽然灵机一动,收回了刚迈出的腿,反而转身蹲了下来。
他探出头俯视着下面众人,嘴角张扬:“在下沈术,请各位记住我的名字,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此二字将会响彻整个灵洲!”
彼时,凛冽秋意从未沾染少年分毫,蓬勃生命力可与朝阳争辉,秉持着赤忱无暇之信念。
高束的马尾被咧风吹得后扬不止,他脸上洋溢着骄傲自得的笑容,眸中明明,灿若星子。
可叹,生而不畏,激昂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