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流民棍子已经挥下,眼见就要砸在江云悠背上,一柄银剑骤然拦在半空,架住数道木棍。
谢衡手腕一转,剑身缠住棍子,借力缴下他们的武器。他剑未出鞘,力道却丝毫未减,流民们恶从胆边生,实际也是欺软怕硬。
谢衡击退了为首的几个人,顺势拎出江云悠,三两步跳出人群。
江云悠看向正被镇压的流民,长舒一口气,朝谢衡笑道:“幸好……”
谢衡本就压着气,看她还嬉皮笑脸不由分的打断她,“刚才喊你为什么不听?我刚才要是再晚一步,你被踩成锅贴粘地上都算好的。”
江云悠还从没见他发过火,一时间愣住。此时,一个小脑袋从江云悠身后挪了出来。
小孩的脸跟头发黑到了一起,辨不出男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话音刚落的谢衡,小嘴一瘪,哇的嚎出来,哭声震天响。
江云悠被他哭声扎得耳朵疼,连忙弯腰哄道:“没事没事,这个叔叔平时说话就是这样的,其实一点都没吼我们。”
谢衡:“……”
小孩被刚才的动乱吓的不轻,怎么哄都没用。谢衡也蹲下身试图说点什么,可惜他平日面对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实在对哄小孩没什么经验,手上上下下举了半天,反倒有些喜感。
江云悠看他的样子,忽然灵机一动,把头上步摇拆下来怼到谢衡头顶。
谢衡拧眉要摘,却被江云悠拦下。她憋着笑对小孩道:“你看叔叔头上是什么,好不好看,送给你好不好?”
小孩哭声减弱,抽噎着看向谢衡。在江云悠不断给他使眼色下,谢衡面无表情的摇了一下头,额上步摇随之细碎作响,吸引了小孩的注意。
江云悠见他不哭了,伸手摘下步摇递给他,没想到银钗还缠着谢衡的头发,她这一拽直接顺了几个根头发下来。
她迅速把头发摘掉,在谢衡的视线下毁尸灭迹,之后对小孩道:“要不要谢谢叔叔,刚才是叔叔把咱们从人群里救出来的呢。”
小孩仰头看向谢衡,手上紧紧攥着步摇,半天才嗡声道:“谢谢叔叔。”
谢衡本来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但看眼笑的乐不可支的江云悠,啧道:“他叫我叔叔,那喊你什么?”
江云悠并不上当,眼珠转了一圈,飞快道:“当然是仙女啊。”
“仙女?”谢衡哼道:“闲的四处裹乱的女的?”
江云悠以为他还在说自己刚才的事,解释道:“我那时是突然看见这孩子钻出来了,才折回去的,而且我看到你就在我身后啊。”
这话说的笃定又充满信任,到让谢衡一时找不着话了。
小丫头片子,哄人到是一套一套的。
他招手让暨雨把孩子领走,偏头指了指刚才那群人,“这些都是流民,从战场一路颠沛流离到这,经历了很多颠覆认知的事,这时候人的精神往往不稳定,做出什么事都说不定。”
江云悠看向那些衣不蔽体的人们,他们眼神枯败,仿佛灵魂还徘徊在家破人亡的那一刻。
“姚肃谦正在置办临时安置所,这种情况应该会有所改善。”谢衡接过暨雨领来的缰绳,又问:“你出来有事?”
江云悠点头:“江云帆说最近粮价疯涨,我们在沅澧有几家铺子,有些账需要整理。”
“哪个方向?”
“就在这条街南边。”江云悠听出他什么意思,笑嘻嘻道:“不过从北边绕过去也不远,不知将军走哪个方向啊?”
谢衡侧身避开她凑近的动作,“会骑马吗?”
这倒是真不会,江云悠于是更理直气壮了,故作扭捏道:“哎呀,麻烦将军带我同乘了,我比较想坐前面的位置,风景会……哎,等会,我还没准——”
江云悠还没说完,谢衡已经拎起她衣领把她带上马,同时自己翻身而下,又牵起了缰绳。
“看景前先蹬好鞍,当心自己成了别人的景啊。”
江云悠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稳稳等等坐在鞍上了。本是一模一样的景,换个高度却截然不同,感觉呼吸到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谢衡看她愣是把马骑出了乘龙倚凤的感觉,笑道:“这么容易满足?”
她看了眼谢衡,清了清嗓子,“谢将军,接下来向南进发!”
她一时有点得意忘形,手扬起的同时腿夹了下马腹,白马得到指令,顿时扬蹄向前冲去。
“哎等等等等冒进了冒进了啊啊啊——”江云悠吓得抓紧马脖子上的鬃毛,嘴上胡乱吁嘘一通。
“别乱薅,拉紧缰绳!”
谢衡算是服了,一脚踩住旁边的抬阶,借力飞身上马,坐到了江云悠身后。
他一手托住江云悠的腰,把她俯下的身子扶起,一手拉住她身前的缰绳,“腰放松,坐稳了,带你看看骑马真正的景色。”
白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的扬起,悬空之感顿生,江云悠贴到身后人的怀里,腰间的那只手稳稳揽住她。
呼啸而过的风像是能吹散一切愁绪,自由也仿佛握在手中。谢衡垂眸看向笑容洋溢的江云悠,唇角随着浮起笑。
百里外,暨雨呆在原地,被还未散尽的土刮了一脸,脑中只想:这样的话,不算自己没盯好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