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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风玉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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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男女相拥着来来往往,她正准备挨个屋子寻摸,忽听见一道女子啜泣的声音。

“……冯老爷饶了奴吧,奴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啊!”

“小娼妇,都来这了还说什么清白不清白,没卖过是吧,正好让爷帮你破个雏。”

他大手轻而易举的撕裂女子的衣服,正要进一步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这姑娘呢,原来在这呢……呀!”

江云悠两道刚化好的柳叶眉飞起来,捏细的嗓音夸张发尖叫,连声道:“快别碰她,这姑娘身上不干净。”

她捏着兰花指飞快上前隔开了两人,背身的时候将手上一点红色粉末撒到女子胳膊上。

冯远山被扰了兴致,张嘴就骂:“你他奶奶的谁啊,滚一边去。”

“我奶奶是谁你管不着,他奶奶是谁我也不知道。”

江云悠抛了个媚眼,在他再次怒吼前指着女子胳膊上已经浮出来的红点:“呀!都这么严重了,保不齐会传染呢。”

地上跪着的女子被吓坏了,江云悠眼睛都快眨飞了才反应过来,即刻带着哭腔接道:“冯老爷饶命,奴家本只是想赚点钱治病的……”

冯远山那双好色的眼睛立马从迷茫变得惊怒起来,瞬间退后两步指着她大骂,扬声要找老鸨。

江云悠背后掏出一包泻药撒到酒里,对地上那女子使眼色让她出去,随即又用那发腻的嗓音对冯远山道:“别激动别激动,气血上流更危险,快喝口水,将那毒冲一冲。”

冯远山贪财好色,惜命的很,忙就着那双玉手把酒喝下去。

正是此时,房门被象征性的轻敲了两下,而后从外推开。

江云悠动作一顿,皱眉看去,恰对上了那双清冷的眉眼。

谢衡腰间银剑已卸,身上冷然的气质却丝毫未减,走动间带入丝丝缕缕的冷风。

他深邃的眼眸在江云悠那张花魁妆面上停了一下,便看向了后面的冯远山。

“冯总旗,可让我好找啊。”

他闲庭信步的走进来,语调熟稔自然,反倒像本场姗姗来迟的主角。

本已受江云悠蛊惑的冯远山听到自己往日在军中的称呼瞬间清醒,做贼心虚的警惕起来:“你是何人?找我干嘛?!”

谢衡自顾自的在冯远山对面坐下来,慢条斯理道:“怎么,冯总旗翻山渡水来了江南,就以为能改头换面了?”

冯远山在女人面前耀武扬威,一遇到厉害的就缩成了王八,眼见那杯酒就要被他颤个不停的手抖光,江云悠赶紧伸手救了过来。

她眼骨碌一转,抱着凑热闹的心理,夹着嗓音道:“冯老爷稍安勿躁,我看这位公子虽长得青面獠牙,语气也凶神恶煞,但却并无进一步动作,冯老爷不妨静下心听他把话说完?”

谢衡理袖口的手指停了一下,微微抬眸,与面纱上的眼睛对视。

江云悠半张脸都被红纱覆盖,唯露出的一双眼被金红色的眼线描绘的微微上扬,把她的狡黠灵动勾勒出几分妩媚。

他尚来不及抓住那丝熟悉的感觉,就被冯远山的声音打断。

“美人说的有理!”他大手一挥,感觉自己底气又回来了:“我到要看看,这偌大的平陵还能容你乱来不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一撩衣摆坐下,指着屋中央的筝对江云悠道:“去,给爷继续弹琴去。”

本来搓着手凑热闹的江云悠愣住,转过脖子与那架筝面面相觑:

等等,这是琴不是筝?这老色鬼还挺懂门道……嘶……那有规律的乱弹的话,要多久会被认出来?

谢衡敏锐的看出她的犹豫,眼眸微眯:“怎么,揽仙楼的姑娘连丝竹管弦都不会吗?”

江云悠灵机一动,顺杆爬道:“其实吧,公子有所不知,这揽仙楼里的姑娘各有……”

“揽仙楼素称平陵第一楼,没成想楼里的姑娘不光蒙头盖面,现在连首曲儿都弹不出来。”

谢衡语调平淡,乍听跟在船上时别无二致,但此刻却让气氛陡然凝滞起来,压迫感如有实质的袭来。

“我倒是好奇——这面纱底下到底藏的是美人面还是骷髅头?不如直接送去衙门,板子一打,慢慢审。”

江云悠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摆放端正的琴像是烤火架,将她那凑热闹的心思一股脑都烘干了:谁知道看热闹还要考才艺啊?!

冯远山被谢衡如此一说,那警惕如狐的防备心又竖了起来,一时觉得谁都不像好人,越发坐立难安起来。

江云悠这回算是栽了,她尚在要不要摘面纱当中左右摇摆,谢衡已将目光瞥向冯远山。

“不过话说回来,很多事儿也并非一定要到见官那一步,毕竟这内部的事,还是内部解决最方便,冯总旗觉得呢?”

冯远山听懂了他的一语双关,仍抵死不认:“我说过我不是什么总旗,报官是吧,好,你若还不走,我现在就去报官,看看抓的是谁!”

谢衡哼笑:“事到如今,冯总旗还在等身后那个大人保你吗?这种砍头的大罪,你觉得会有人留你这么个破绽在外招摇吗?”

冯远山没什么真本事,爬上总旗的位置全靠马屁拍的好,没少替那些人做腌臜事。这几天他等在此处,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越发让他抓耳挠腮,谢衡所言是他一直都逃避的。

谢衡看出他的动摇,步步紧逼:“你出身行伍,可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

江云悠听得有点懵,她身子没动,抬起眼珠观察着眼前两人,登时感觉出这鬼热闹不是什么好听的。

她垂下头,即刻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忽然,冯远山猛一拍桌子,桌边摆放的水果点心被震得落到地上。

“你到底是谁!”

江云悠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小步往外挪的脚立即停住。

谢衡淡淡瞥一眼江云悠,仍平铺直叙:“冯总旗也是军中老人了,四年前的前车之鉴摆在那,也不用我再给你讲一遍了吧。”

冯远山咬紧牙,色厉内荏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还是那句话,内部的事儿还是在内部解决最方便,冯总旗不就想求个安稳的退路么,其实全看总旗自己的选择。”

他把玩着酒杯,给足他时间考虑,仿佛对最后的结局十分笃定。

冯远山的防备已经在谢衡的威逼利诱的攻势下褪去,混浊的眼里有了踟躇和算计:“你想要什么?”

“账本。”

江云悠从头听到尾,默默看向端坐的谢衡。

这人从进屋到现在不过一炷香时间,全程都牵着冯远山的鼻子走。

冯远山悚然一惊:“你是朝廷的人?!是京里的还是镇北军中人?你要这东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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