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州博物馆的方案通过后，杨殊亲力亲为当起了监工，从供应商的选择再到正式动工，将近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路上，频繁地奔波于沪汝两地导致她睡眠严重告急，面色惨淡，身形渐消。
“要不我给你在汝州租个房子吧，天气越来越冷了，你这样跑身体会吃不消的。”钞能力至少可以帮杨殊解决部分的后顾之忧，这也是蒋忱认为自己目前唯一可以帮她的地方。
“算了，两头租房那也太奢侈了，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我的天使投资人。”杨殊婉拒了蒋忱的好意，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甚至还带了点鼻音。
杨殊明白蒋忱是想帮她分担压力，可他越是对她百般好，她就越觉得愧疚。于公，蒋忱这个投资人做得无可指摘，于私，他帮她已经足够多，自己不能仗着人家的喜欢就有持无恐，这对蒋忱不公平，而且也很残忍，因为她根本就给不了任何承诺。
杨殊回想起刚毕业时的北漂生活，那是她在物质生活上度过的比较困难的一段时间，反倒是和孟林西结婚后搬到柏悦，得益于对方每月按时打过来的生活费让她在生活上有所喘息，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放在事业上。想到这儿，杨殊自嘲地笑了笑，离婚的饭桌上她大声斥责着孟林西对待感情和婚姻的不以为意，但她却无法否认，在这段不健康的关系里，自己不能算是完美受害者。
在这笔名为婚姻的交易里，或许是后来自己翅膀硬了，又或许是自己更贪心了，无论哪种原因，孟林西自始至终没有变过，是她杨殊变了，她违约了。
“...你就非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杨殊沉默，她不敢抬头直视蒋忱的眼睛，但是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难过。
良久，杨殊听到一声叹气，蒋忱转身离开。
之后很长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联系，工作的忙碌不断冲刷着情感的起伏，儿女情长与风花雪月都显得微不足道。
“老板，需要你签字的合同我按照优先等级给你排好了，还有财务那边也已经催了好几次，你再不通过的话工资就不能按时发放了。”
杨殊目前的工作重心无疑是转到了博物馆上，丁嘉羽独自在上海打理着工作室，并定期做汇报来同步进度。
“好，我知道了，我最晚后天回去统一处理吧。”杨殊侧着头翻了翻她的日程安排。
挂断电话后她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伸手拿过眼药水仰头滴了几滴。
“你这么干，眼睛是不想要了。”乔侃拎着外卖走进来。
“我这不是在休息呢吗。”杨殊起身走到茶几边，把打包袋一一拆开，江浙菜看上去清淡，偏甜口，完全满足不了杨殊这个重口的北方胃，她嗔怪道：“啧，我想吃烧烤，还有火锅。”
“天天熬夜还吃这么油腻，会上火。”乔侃对吃还是这么讲究，在杨殊的印象里，乔侃很少吃所谓的垃圾食品，这也就是后来被迫消费降级，不然肯定会拉着她寻遍汝州私房菜。
“我不怕。”
“还会便秘，你怕不怕？”乔侃嘲讽道。
杨殊撅撅嘴，这个她确实怕。
饭后，杨殊送乔侃到门口，她现在晚了就直接住在办公室里，还特意放了一张行军床在角落。
“我走了，甭送了，怪冷的。”
杨殊点点头。
乔侃走出两步后又折返嘱咐：“对了，把门锁好，听说这附近最近不太平，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杨殊敷衍地回应着，她没穿外套，门口站久了还真有点冷。
寂静无人的办公室里独亮着桌前的台灯，昏黄的灯光打在杨殊的侧脸上，窗外是呼啸的风声，枝桠上摇摇欲坠的叶子哗啦啦掉落，这几日温度骤降，绿叶一夜之间被吹黄，纷纷扬扬洒在两侧街道，打扫的清洁工把着长长的扫帚一扫就是一天。
忽然，不知道是哪里发出咔吧的声响，杨殊猛然竖起耳朵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她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长长的走廊一眼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黑，本来她没那么害怕，都怪乔侃走之前的嘱咐，小臂霎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人一紧张就想上厕所，杨殊一边心里安慰着自己，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边又转头抄起墙角的拖把蹑手蹑脚朝洗手间的方向挪，那密不可闻的微小声响似乎在跟她作对，总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才会出现。
几轮回合下来，杨殊忍无可忍，直接壮着胆子大声喊道：“谁？！给我出来？！”
嗓门儿虽然大，但却带了颤音，气势上差点垮掉。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在楼梯阴影处出现，缓缓朝杨殊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来人的长相，窗外的月光打在对方的脸上，忽明忽暗。
“怎么是你？”
孟林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是吗？”
“你说呢。”杨殊没好气地看着孟林西，她吓得手心都是汗。
但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是孟林西的瞬间杨殊松了一口气，安全感油然而生。
“所以你怎么在这儿？”杨殊坐在孟林西对面问道。
“最近休息，来旅行...”孟林西一说谎就心虚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完全是无效谎言。
杨殊用“你觉得我会信？”的表情反问孟林西：“真的？”
“...好吧，假的。”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
“那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博物馆给杨殊找的一处办公场所，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可孟林西非但进来了，而且还堂而皇之地瞎溜达。
“呃，这个。”孟林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林阿姨是谁？”
孟林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他茫然地看着杨殊。
“别装傻，阿姨的儿子是周铭恺的朋友，这么巧的关系，我甚至想不出第二种答案。”
在杨殊灼灼目光下，孟林西选择坦白从宽：“好吧，我承认是我。”
印证了心中所想后，杨殊心里有些复杂，她想和孟林西划清界限，但却在无形中一直享受着他带给她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