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侧对着他们的僧人嘴唇一抽,正在默念的佛经暂停,手上转动的串珠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闻祎似笑非笑停住脚步:“嗯?”
“通真大师是不认识我了吗?”
通真睁开眼缓缓侧首,直到看见闻祎后,温和眨眼:“闻施主。”
闻祎眼神冷漠,勾唇冷笑:“看样子是想起我了。”
“既然想起来了,那就把银子还了吧。”
闻禹与秦芫对视一眼,沉默疑惑。
而听懂怎么回事的岁慕柒扫了一眼通真,上前俯身低语:“他欠你诊金?”
通真大师衣衫单薄,面容温和,或许受苦修影响,整个人看起来略微消瘦,不过那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一半的诊金。”
闻祎颔首解释:“他当年跑太快没追上,不过好在阴差阳错找到了。”
岁慕柒挑眉,五百两的诊费对于其他深受圣上喜爱的高僧来讲或许不算什么,但通真一看就是心中有佛之人,节俭苦修,身上或许只有够他生存的微末碎银。
通真依旧温和,面上的表情没有半点被人堵在房间质问催债的窘迫。
闻祎皱眉,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闻施主。”
通真起身从袖口拿出一枚通体青翠碧绿的玉牌,递上前:“可否单独谈谈。”
瞥到一角的云归惊诧地嘶了一声,惹来闻禹的注意。
闻祎没接,脸色蓦然一沉,抬眸锐利直视:“……好。”
她偏头撇了下嘴角:“慕柒,你到外面等我一会,好吗?”
岁慕柒点头,走前再次看了眼玉牌。
玉牌面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是简单地被绳结穿起,唯独中心有个巨大的神字,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点。
但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玉牌,闻祎却在紧张。
两门关闭,将人群隔绝两地,厢房骤然一空。
岁慕柒站在檐边,看向垂眸抿唇的云归:“那是什么?”
闻禹与秦芫一一看向云归。
“这枚玉牌是小姐的师傅燕夫人的。”
云归苦笑着向众人解释:“只是小姐走前它还在江南。”
闻禹了解后没在这继续等待,而是被秦芫拉去大殿求取平安符。
岁慕柒转身背对风雪,看向紧闭的房门。
如果只是向云归描述的那样,闻祎首先应该质问,而不是屏退众人。所以到底什么秘密,连不谙世事的云归也同样警惕。
通真抬手示意闻祎坐下,声音轻柔:“闻施主,别来无恙。”
闻祎拒绝与他寒暄,冷脸询问:“大师从何得来的此物?”
被闻祎冰冷注视的通真笑容可掬:“施主不问问我为何算计你回到京城?”
闻祎:“……”
他不说,她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通真唇角噙着笑,虔诚看向窗外:“这是天命的安排。”
闻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大殿的方向。
她平静道:“我不信神佛,不知天命。”
通真恍若未闻,包容闻祎的大不敬之语,自顾自道:“说得直白些,为了救人。”
“救人?”闻祎回首挑眉,反问:“许昌将军?”
“他的病症并不复杂,并不需要我留在京城。”
通真笑而不语,即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闻祎沉吟,半掩眼帘直直逼视:“到底是谁?”
通真转动念珠,肃穆庄重:“天机不可泄露。”
闻祎:“……”
通真翻手将玉牌呈上:“闻施主,靠着这枚回天令,你答应小僧一件事吗?”
闻祎拿起玉牌对着窗外,通体翠绿的玉牌冰冰凉凉:“师傅既然将它交与你,你自是清楚,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收回手还给通真:“说吧,什么事?”
“同一件事。”
通真将玉牌放入衣袖,看向大殿,面上平静语气却悲悯:“救人。”
“……”
闻祎嘴角一抽:“你既不告知我对方是谁,我又如何救?”
通真转动念珠,盘腿对窗坐下,与来时无异:“三年时效,你自会发现的。”
闻祎起身准备离开,推门的手一停,叹了口气,诧异问道:“所以到头来,算计我到京城以及从我师傅手里哪来的世间仅有一枚的回天令都只是为了让我救一个不知来去、不知姓名的人?”
整件事情想来太过荒谬,师傅怎会同他这般胡闹!
闭眼念经的通真轻言却郑重道:“天命如此。”
闻祎:“……”
不信天命的人听不懂这一类的似是而非。
闻祎推门离开,房间再次恢复寂静。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去,通真睁开眼,漫天飞雪压弯枝头,鸟雀展翅飞离。
他垂眸无声轻叹:“不去看看吗?”
“往后可不一定有机会再见了。”
床后出现一名女子,她站在通真身边,望向窗外厚重的雪地,哪里还留下有两串相隔相隔不远的脚印。
她收回视线,淡淡道: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