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街的茶楼上,岁慕柒透过窗注视着斜对面离他家不远并早已荒废的清源书院。
自从他的父亲离世后,那道门便再未开启。
“你怎么想的?”
端正德揉了揉眉心,端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水:“你若是不愿意可行,我去求父皇收回成命。”
他作为太子自然清楚父皇是何用意,一是为了对外彰显对岁慕柒关注与喜爱,二是为了敲打早年一同征战的异姓王闻远道。
当初父皇的圣旨点明了闻家女,只是没想到闻远道会去钻空子。不过,这也是他们疏忽,忘记了还有一位被他狠心扔在江南小女儿。
岁慕柒回望:“我倒是无所谓,但主要还是看人家小姑娘的意思。”
他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是上好的竹叶青。
“嗯?”
端正德疑惑地看着他,又从话中品出一丝端倪。
岁慕柒漫不经心道:“闻远道利用发妻遗物诱骗她回京,岂会轻易放她离开。”
端正德震惊:“遗物?”
他想了想,却又觉得意外合情合理。
“他倒是狠。”
岁慕柒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当年他父亲对他算好了。
端正德正要开口,突然瞥了一眼窗外,问:“你对堂妹的关心程度是不是太高了?”
岁府门口站着两道才分别不久的人影。
“有吗?”
岁慕柒神情古怪,他发现自己的确对那姑娘与寻常人有点不同。
他打哈哈道:“或许是因为她有点眼熟,又或许她可能是我以后的师妹,总得提前打好关系。”
端正德轻轻笑了:“是吗?”
他注意到他们进去了。
岁慕柒发现好友脸上的戏谑,有些莫名:“你在看什么? ”
他顺着视线看去,发现他看的是岁府,更加疑惑。那空地,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没来过。
端正德端起一杯茶挡住勾起的嘴角:“你想知道?”
岁慕柒白了一眼:“不想。”
但眼睛却又飘了过去,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端正德轻咳两声,故作正经道:“你未过门的娘子。”
岁慕柒瞪大眼睛,像是听见骇人听闻之事:“你说什么?”
端正德闷笑着重复:“你未过门的娘子。”
他抬手指向岁府:“你现在回去应当还能送送她。”
“你不早说!”
岁慕柒瞬间起身,连杯中的茶水也未饮完便急匆匆下楼。徒留端正德在房间笑至颤抖。
几个小时前,从书房回来的闻祎坐在熟悉的院子出神,云归皱着眉在一旁帮她上药。
她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当时她就该坚持自己的想法,拖也拖着不让小姐回来。这都是什么人,简直恶心透了。
春桃端着一个木匣上前:“郡主,这是王妃送来的药材与令牌,马车也已安排在门口等候,她说您用得上。”
闻祎接过:“嗯,帮我谢谢长公主。”
随后,她看向旁边:“云归,随我出去一趟。”
西苑街距离王府不算太远,路上的商贩一一准备收摊回家。
闻祎注意到外面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停在一个老爷爷面前,向父亲讨要糖葫芦。
她道:“停车!”
云归眨了眨眼:“怎么了?”
闻祎让车夫买了四串糖葫芦,一人一串。她递给云归:“吃吧,别愁了!何必和不相干的人置气!”
云归瘪了瘪嘴。
糖葫芦红艳香甜,闻祎咬下一颗,还是童年的味道。
马车停下,闻祎手拿两串糖葫芦岁府门口。云归上前询问看门小厮:“你好,请问岁大人在府上吗?”
小厮认得马车,起身迎接:“大人还未归来,郡主要不先行回府,到时候大人回府,小的定会禀报。”
云归看向闻祎,直到闻祎点了点头,道:“好,麻烦小哥了。”
闻祎将手中原本送给患者的糖葫芦递给云归:“给你!”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后方有声音传来。
“郡主!”
闻祎转头,是一位清俊儒雅的大叔,但她不认识。
“小的乃是太医院周文博,此次正好上门为许昌诊脉,郡主要一起吗?”
周文博上前自我介绍并抛出橄榄枝。
闻祎疑惑,但接下好意:“多谢周大人。”
小厮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咬了咬牙还是没敢拦,任由周文博带着闻祎入府。
周文博带着闻祎走在碎石路,迟疑问:“郡主你的脸?”
闻祎:“没事,过两天就好。”
她又问:“周大人,为何帮我?”
周文博对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宠溺地笑了笑:“我是你师叔。”
闻祎:“嗯?”
她听师傅提起过京城太医院首席是她的师弟,所以说这就是本次委托她出诊的人?
如愿看到闻祎变了脸色,周文博嘴角的弧度拉的更大。他早听闻师侄总爱压抑性子,看上去都不像这个岁数的人。
闻祎手拿糖葫芦,问:“许昌症状如何?中了什么毒了?”
周文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沉重地吐出两个字:“污名。”
闻祎原本转着糖葫芦的手一顿,蹙眉道:“那他岂不是余毒入骨,一朝不慎就没几年可活吗?”
周文博点头:“对,太医院来来回回看过许多次了,但依旧无法完全排除毒素。所以当时我飞信给了师姐,只是没想到会是她会让你来,更没想到你居然会是闻家的郡主。”
闻祎笑了笑,其实不是师傅让她来,而是她自己想来,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停在院外,周文博推开门,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大叔坐在树下研究棋盘。
听见声响,他抬头:“你来了。”
又迟疑地看向周文博身旁的女子,好半会才反应过来:“你——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