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浓云压着岭南驻兵军营,穆云安随同誉王去校场练军去了。
林惜染独自在房中,她关紧门窗,在案前的烛火下看着一本账册,“四月丙寅,漕船二十,铁甲八百具藏盐包之下……”
这本账册是阿兄从中衣拆出来交付给她保管的,细密针脚下藏着的,是可以洗清林家罪名的铁证。
父亲林旋任扬州通判时,发现太子门人通过盐漕私运军械,便暗中记录了三本铁证账册。
太子党构陷父亲贪墨一案时,父亲敏锐察觉到风险,提前将这三本铁证账册分藏。
此时她手中的这本,便是其中一册。
林惜染将账册妥善藏置好,推开窗棂,向校场方向望去,呼啸的风裹着校场方向传来的金戈声和战马嘶鸣声灌入室内,室内烛火被吹得明明灭灭。
骤然,校场那边炸开三声战鼓声,震得窗棂簌簌落灰。
她裹紧了鸦青斗篷闪出了院子,准备偷偷去校场瞧瞧动静。
当她来到校场西侧一隅,趁暗哨换岗的间隙,攀上瞭望塔的木梯,登高远眺。校场上,猎猎旌旗翻涌如黑潮。
玄甲卫的列阵势如墨龙,卫兵均用铁面覆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瞳映着跃动的火把。
“变阵!”穆云安玄铁护腕撞在剑鞘上。
令旗劈开浓雾,盾阵霎时裂作八瓣寒梅,长枪自花心暴起,枪头红缨在夜色里划出血色弧光。
"好!"誉王朱红大氅掠过点将台的青石阶,“玄甲卫的儿郎们,今夜操演胜过东宫十卫,待来日黄沙漫卷时……"尾音淹没在骤然响起的号角声中。
林惜染知晓穆云安和誉王的关系,表面上,穆云安是岭南驻军校尉,实则执掌着誉王的私兵玄甲卫。
此时,校场忽起异动,二十轻骑自东南角突袭,马蹄裹着棉布竟悄无声息。
穆云安反手抽过亲卫背上雕弓,三支白翎箭破空而去,最前一骑应声坠马,却在落地瞬间掷出腰间酒囊,烈酒泼在火把上轰然腾起蓝焰。
“好!”誉王抚掌大笑,“云安,明日给这队儿郎加三斤羊肉。”
林惜染无心再观看,担忧着阿兄的安危,会不会严刑逼供?还是要去求见九公主,目前能救阿兄的只有九公主了,遂直奔栖凰阁而去。
廊间的月色,被她疾步而纷乱的裙裾绞碎成银屑,廊檐下悬挂着的素纱灯笼在风中摇晃着,灯笼内的烛火忽暗忽明。
当值的大侍女提着琉璃灯迎上来, “夫人万安,殿下她……”欲言又止地将目光投向正屋飞檐。
林惜染顺着大侍女的目光仰头望去,只见九公主正蜷坐在鸱吻旁喝着闷酒,赤金绣凤的裙裾铺在青瓦间。
“整整一个时辰了,殿下不准任何人上去打扰。”面对林惜染探询的目光,大侍女凑到她耳边,“自从见过誉王殿下……”
“四哥说漠北的雪狼都懂得护崽……”房檐上的九公主轻笑出声,喃喃自语着。
醉眼朦胧间,今日辕门外的那一幕又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位佝偻旧臣跪在那里重重地磕着头,额头一片猩红,沙哑的哀求犹残存在耳边,“求将军...犬子断不会……”
而今日在誉王帐中,当她亲手剥的荔枝滚落满地,四哥擦拭剑锋的手都不曾停顿半分:“阿九,别再任性了,应以大局为重!回南诏去吧,改嫁新首领,忍过这一次,换得万民安康。”
九公主仰头灌下一口酒,“真想看看,若我此刻摔成残废,四哥是会心疼他的棋,还是他的棋局?”
她撑着屋脊摇摇晃晃起身,一个踉跄,踩碎一片青瓦,手中酒壶脱手滚落中庭。
瓷器爆裂声惊得侍女们惊呼连连,“殿下当心!”
九公主染着醉意的目光,扫过院中战栗的侍女们,“本宫坠下去,你们倒是能领双倍丧仪银子!”
林惜染已绕道正屋房后,在房前侍女们的一片惊呼声的掩护中,提起裙裾踏上搭在墙壁上的木梯。
当她离屋顶还有三阶时,却被发现了。
九公主扭头看向她,眯起眼睛,“怎么,穆夫人也来当说客?”讥诮的笑声里裹着酒气。
“殿下当心!”林惜染扑过去。
九公主正要去够最后一坛酒,在转身时踉跄着撞进了林惜染怀中。林惜染顺势从后方环抱住了公主那截细腰。
“放手!”九公主在林惜染怀中剧烈挣扎。
两人纠缠间,林惜染顿觉手臂一阵刺痛,是九公主尖利的护甲掐进了她手臂皮肉,林惜染呼痛但仍未抽回手。
九公主染着醉意的眸子突然凝住,攥住林惜染的手腕掀开衣袖,只见青紫指痕在手腕上盘踞。
九公主眯起眸子,旋即挑开林惜染的衣襟,夜风趁机掀起衣领,锁骨处的斑驳吻痕在月光下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