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完了,回来了这边还在磨蹭。
许舒檬快擦完了,低头看下面的他回话:“还有一点。你要着急,可以先回去。”
其他组员下楼去丢垃圾了,丢完,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所以不用回来。
于是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书黛和周祠,还有许舒檬。
书黛也刚洗完拖把,被这声音突然给吓了一跳。
周祠凛冽的目光扫过来。
书黛知趣,拖把归完位,就抱着书包,逃命似的往外走去:“舒檬,我先走了。明天见。”
埋头和门口的周祠擦肩而过时,也不知道是刚说完八卦正主就现身、有愧疚,还是对他本身的光芒害怕、逼人太甚,她连头都不敢抬。
许舒檬擦完了,要下来。
性子慢,动作也慢。现在又成了最后一个。
周祠就靠在门口,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她。
幼儿园,大家都吃完饭了,就两个人没吃完。一个她,一个他。
她是一口嚼半天。
他是一口难下咽。
起床慢,穿衣服也慢。幼儿园老师精力有限,分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照顾这两个拖尾小孩。
所以,聪明如大人,让她照顾他,效果负负得正。
从小班到大班,她照顾了他三年。
不认识的两家人,从此相识。又聊得来,买新家,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周祠有时候都在想,她要是反应快点,动作麻利点,人再机灵点,说不定两人这辈子的缘分就没了。
于是,慢慢和缓缓,倒成就了他眼里独一无二的她。
踮脚,试探。
手扶着窗框,一下,再一下。
准备下去了。
他看不下去,走过来。
人高,恣意妄为。
许舒檬两条腿弯被人从后有力揽住,顺着力道,她就坐在了人肩膀上。结结实实,稳稳当当。
她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他的头,手指无意插进他浓密的发里。手感太好,她还揉了两下。
少年调侃,黑色眼珠明亮:“等你安全着陆,怕是天都要黑了,磨磨唧唧的。”
话是这样抱怨,刚还满脸嫌弃的人,现在却是小心又小心的挪动。毕竟身上多了一个人。
单膝弯曲,许舒檬脚落地了,小臂松开,他再站起。
拉了下校服下摆,她说:“谢谢。”
周祠催促:“谢什么,你书包呢,快点拿。是不是想耽误我回家吃饭。”
“噢,那我马上。”
她欢快的回座位背上书包。
关灯,教室沉睡。为又一天沉重而酸痛的读书生涯打上落幕。
“今晚吃什么?”舒妈和许爸不在家。
“你想吃什么。”
“日料?”
“那行。”
出了学校。
围墙是栅栏。
地板和球鞋擦出摩擦声,室内体育馆灯火通明。
洛灿满头大汗,队员汗流浃背。
有人走过来:“灿哥,你看那边。”
八班的人,气不带喘。
一班的,残兵散将。光是训练,就隔空杠上了。
“灿哥,我物理卷子还没写。”
“是啊,我数学大题还空着。”
“灿哥……”
比不得。
八班是普通班,学不学,无所谓。今晚练个通宵都没毛病。
一班,是精锐班。学业不能废。
要赢,要光荣,要维持第一的名号。
大家伙已经是看在洛灿的面子上多加训了半个小时。
洛灿拧开水瓶,埋藏隐匿的怒气,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要拧断对面的脖子。
再不情愿也得开口,妥协:“解散吧。”
队员淅淅沥沥的散了。
洛灿脱下打湿的球衣,望着沉寂的黑夜,一片心事萦绕。
抬眼,不经意就看到栅栏外的身影。
一前一后,一高一矮。
少女的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少年身上。
她慢腾腾跟在身后,他在前面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插兜回头等她。
再接着,又循环往复。
洛灿盯着前面那道高瘦的身影,眼里暗沉。喝完瓶子的最后一口纯净水,接着,压扁扔掉。
吃饭是周祠给钱。
许舒檬每个月拿到生活费,会转一部分给周祠。
她给它取名:共同基金。
出去吃饭、玩、看电影等,周祠可以直接从里面支付,这样对大家都公平,毕竟他的生活费也不是刮大风来的。
跟着周祠,她不爱动脑子,大多时候放空、幻想、感受。
日料店,周祠低头拿ipad翻菜单。
“甜虾?”
“四只。”
“不行。两只。你尝尝胃口就行了,不然一会儿鹅肝冰淇淋上来,你冷的吃太多。”
“……好吧。”
榻榻米的包间门合上,只有两个人了。
她放松下来,不安分的跪坐。一会儿凑近闻闻桌上装饰的花,一会儿十指合拢,高举双手,往左压压,往右伸伸,舒服出声,再抻抻细腰。
这就是她的运动量了。
不像在班里,不是书黛拉着她起来活动,或者去上厕所,下课她基本都在位置上坐着。
过分安静,过分内敛。
对着他,现下偶尔露出调皮的一面。倒显的他更沉稳,她越发娇俏。
菜上来了。
两人断断续续的聊着一些话。
周祠低头进食,一边问她,今天学得怎么样?有没有听懂?
又问:暑假去哪儿玩有什么想法没?最近和班上的人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他问得实在太过随意和自然。
自然到许舒檬根本没听出其中夹杂着半分异样。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亮了,她的。
洛灿:【/图片】
洛灿:【今晚拍到的圆月很美,分享给你。】
周祠眼褶轻抬,余光轻掠,看到她正面朝上的手机屏幕,跳了两条消息出来。
许舒檬:“暑假妈妈说带我回爷爷奶奶家一趟。”
周祠知道,还去过。
乡下郊区,抓泥鳅,摘樱桃,云是大朵的白,蓝天没有一丝杂质。风景美得像是宫崎骏笔下的电影再现。
他还等着她回下一个问题。
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
许舒檬点开消息,下意识把手机往桌下放,放到自己腿上。
他看不到了。
周祠敛眸,不着痕迹淡淡提醒:“然后呢?”还有个问题,还没答完。
她心思在这头,注意力却在那头。
没忍住,垂头点开洛灿发来的图片。
“然后…然后…”
人实在是不能一心二用。
她又得放大图片看,又得去应付周祠的逼问。
结果只能是卡顿。
图片点开,看到了。
许舒檬不禁想,洛灿也才从学校回去吗?这么晚了,他在忙什么。
那条街道,很熟悉。就是学校外吃饭、玩乐最密集的那条商业街。
可是现在却空无一人。
头顶乱架的电线、商铺紧闭、被风吹跑在马路横穿的塑料袋。
月光像银辉,洒上一层无法拒绝的落寞。
他为什么给自己发这些?
不开心吗?
那自己又该怎么回。
她踌躇,心软。却不小心,抬眼,就撞进周祠黑又冷的幽深眸子里。
回的16楼,等到两人并排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许舒檬才后知后觉,自己怎么又上来了。
挠挠脑袋,好像是从进电梯的时候,自己书包不知怎么的,又到了周祠肩膀上。
聊着聊着,自己就跟着他进了家门。
好吧。在他家写,和自己家写,好像已经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舒妈现在有了要出长差的趋势。
因为两方家长的工作性质,两个都市版留守儿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已经成了心知肚明的默契。
“不会?”
空白试卷被周祠拿笔戳了戳。
他脖子上戴着黑色耳机,白色T恤松松垮垮,露出嶙峋锁骨,一手拎着饮料瓶,正挑眉看着她。
“嗯,有点。”
许舒檬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是走神了,所以才久久没下笔。
至于走神想什么,显而易见。
回家的路上,天太晚,两人就打了个车。
周祠坐副驾驶,许舒檬坐后排。
后车窗开了一条缝,吹的她黑色发丝拂过秀气鼻梁。
出于礼貌,当时许舒檬还是给洛灿回了消息:【怎么这么晚。】
洛灿回的速度很快。一张没露脸的自拍。
汗湿的领口,发红的肌肤,球鞋,短裤,两腿微张,靠在长椅上,像是打球过后的疲软状态。
他皮肤偏黝黑些,看起来,大腿内侧的肌肤,的确没有周祠的白。
洛灿:【加训,累…】
呃,好吧。
许舒檬被他突然释放出来的软肋情绪给愣了一下。
给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不合适。也不适合。
语气瞧不出亲昵,分寸到位:【那你早点休息。加油。】
聊天到这儿,本该结束了。
洛灿却打了句话送过来:【等等。】
接着:【舒檬,我们算朋友吗?】
一句话,突然给许舒檬给整不会了。
算吗?好像不算。同学而已。
细算起来,顶多是加了联系方式的这段日子里,他对自己多了些关心。
可她不想扫兴。
许舒檬咬着手指:【应该,算吧。】
对面‘正在输入中…’闪了几次又消失。
昭示着犹豫后豁出去的坚定,就像咬牙跑完800米后的冲刺。
洛灿:【那我明天给你买奶茶,你别拒绝我,成吗?】
成吗?
反复咀嚼,带着卑微的请求。这还是那个阳光热情、友好善良的体育委员吗?
许舒檬急忙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曝光成了一道道朦胧又润泽的光。
耳根,好烫。
书黛打趣的话在耳边不断魔音绕耳。
——他就是喜欢你阿。
——不然一个男的怎么可能对你这样献殷勤?
烦恼冉起。
她不喜欢洛灿。尽管他是个很好的人。
渐渐拿手撑住脸颊,许舒檬想,要不趁着这个他给自己送奶茶的机会,就说开吧。
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许舒檬没注意到,当时在车里,周祠虽然手机播放着湖人VS勇士的赛事,眼睛却紧紧盯着后视镜里,略显愁容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