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前一天太累,第二天方泽卿过了日中才起。
下楼用饭时他不动声色支起耳朵听邻桌的人闲谈。没人说昨夜齐琢大婚将军府邸有刺客,也没人说新娘子失踪的事情。
闹得这么大还能封得滴水不漏,将军真是权势滔天。方泽卿叼着面点思索,自己是跑路呢跑路呢还是跑路呢?
齐琢给他的感觉确实不是坏人,但是现在冷静回想,昨天晚上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阴恻恻的,自己当时居然因为夜明珠失而复得一时冲动就自报了姓名。
“唉。”方泽卿没精打采地放下筷子。怪不得他娘说他还嫩着。
“不好吃?”
方泽卿顺口答:“还行吧,就是有点腻了。”
这熟悉的感觉。方泽卿猛一抬头,对面那人正是自己烦恼的源头。
好端端的大将军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方泽卿这一桌本来只他一人。
方泽卿在衣食住行上从不亏待自己,他住的这家客栈价格中上,投宿这儿的人从穿着打扮上看也都是些家底殷实的,在这群人里,要第一眼找到方泽卿是不难的。
少年今日只简单束起长发,一袭天青色长衫,极淡雅的颜色,他穿着并不显寡淡,肤白如玉的人衬这颜色倒有几分雨过天青云破出的韵味。
布料倒算不得上乘,人却是看着极金贵的。一个人坐在这大堂里和周遭其他人格格不入。
大堂早有人在偷瞄他,心下腹诽,不知又是哪一家金枝玉叶的小公子在闹着离家出走才沦落到和他们住到同一个地儿来。
这会一个俊朗黑衣男人在他对面坐下,少年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正中了众人的猜测,小少爷偷摸离家,现在被家里人逮个正着。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你……”方泽卿顾及旁人,用力压低声音,“你怎么来这里……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齐某今早等不到人担心得很,自然要来探一下,至于为什么知道,”齐琢意味深长看着他,“方小公子昨晚也说过,齐某的官很大。”
“或者,我称呼你为千变小郎君会更好一些?”
方泽卿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吃下面点,不然他又要被激得噎住喉咙。
不知道是不是初见齐琢他就靠着围墙的缘故,齐琢一对他说话,他又产生了昨晚身后一堵墙退无可退的窘迫。
他瞪齐琢:“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我又不会跑干嘛要随便调查我。”
是还没来得及规划逃跑就被人堵上门了。
“还有,你知道我名字就好好叫我名字,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不要叫了。”
他说话时压低了声音,齐琢也学着他,成年男人的声音被刻意压抑后更低沉,方泽卿觉得齐琢念小公子小郎君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定是在嘲弄他。
总之听起来怪羞人的。
齐琢眸光微闪:“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泽卿。”
……谁跟你说的是这个。方泽卿没想到这人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算了,也总比他用那种肉麻兮兮的语气说什么江湖诨名来的好。
*
马车缓慢驶向齐琢府邸。
方泽卿喝了口齐琢给他斟的茶:“你要请我做什么事情?”
该说少年太单纯天不怕地不怕呢,寻常人和地位显赫的大将军坐在一块都不免战战兢兢,更遑论对方给自己斟茶。方泽卿倒是理所当然地喝了,语气更是直白,若有第三人在,定会呵斥他过于冒犯,有失礼数。
真像猫似的,傲然娇气。
自认为抵御过无数诱惑的齐琢手指微动,又想逗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