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他其实并不讨厌单丛。

说到底，他不过是程栩和陆饮光手中趁手的工具而已。

单丛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看不清苏慎玉的身影了，才垂下头，然后一步一步往回走。

为自己而活。

从前他是程栩的打手，后来他为了能接近苏慎玉，又背弃旧主跟了陆饮光。

原本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了些许涟漪，有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像是黑白的山水画中染上了绚烂的彩色。

可他却说，为自己而活。

他不理解苏慎玉对他的批判，他只意识到，他没有机会了。

“哥哥，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呀，你想吃糖吗？”

单丛低下头，看见一个个子刚到他腿部的小女孩，扎着两个朝天翘的马甲辫，正朝着他笑。

一根棒棒糖被递到他跟前，一圈圈螺旋状的彩虹色条纹像是小女孩的笑脸。

见他不接，小女孩焦急道：“哥哥，你再不接，我妈妈就来了，她不让我用零花钱买糖的！”

单丛仿佛真的听见女人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囡囡，你跑哪去了？”

一不留神，他接过了糖。

小女孩嬉笑着跑远了。

不多时候，女人也与他擦肩而过。

她似乎看了他一眼，似在疑惑为什么这个男人拿着棒棒糖，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仿若银铃的笑声已经远去，却仿佛还响彻在他耳边。

家庭、朋友、亲子……

这些正常人的情感和维系，他真的还能拥有吗？

单丛忽地蹲下身去，死死抱住了头。

随后爆发出了一声悲伤的泣音。

全然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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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所实验室内，设施齐整干净，蔓延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翻阅着手中一叠报告，眉头越皱越紧，又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一下子舒展开：“您来了？”

苏慎玉一步一步走进实验室，身边跟着梁越，并在科研助理的指导下弯腰换上了无菌鞋套，然后点了点头道：“您说我需要亲自来一趟才能拿到实验报告。”

几天前，他把陆饮光的药剂交给了一家研究所来分析其中的成分。

研究员将实验报告递给苏慎玉。

苏慎玉翻了前面几页，看不太懂很多术语和名词，只能大致判断这种药物添加了很多精神类的化学成分，能对人的精神产生一定的影响。

研究员严肃地说：“我不知道您这种药剂来源于哪里，我们这种保密实验室也没有询问委托人信息的权利，但本着我个人的勤勉尽责义务，我依然要提醒您一句，这种药物很危险。”

“危险在哪里？”

“他似乎能扭转人精神层面的认知。”

苏慎玉心知肚明，这就是陆饮光说的，把对绿帽癖的痴迷转换成对他的痴迷了。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报告上的一行小字，他念了出来：“这种药物具有成瘾性？”

“对，由于其中的一种化学成分，成瘾性是它的一项副作用。”

苏慎玉不动声色，心跳却越来越快。

对于可能摧残精神层面的药物来说，成瘾性可能仅仅是其中一项最微不足道的副作用，因此研究员没有特别提示他。

可是对于药物监管规则来说，私下研制成瘾性药物，这可比独独让自己发疯的药物严重多了。

“你觉得，它有多大可能性，被认定为那种成瘾性药物？”

研究员眉心一跳，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想了想，实话实说道：“这类似于上下台阶的关系，这种药位于更高位阶，因为它有特殊的功能。”

苏慎玉眯了眯眼，接话道：“但它也能被包容评价为更低位阶的，那种药物。”

研究员揉了揉眉心，最终道：“是的。”

苏慎玉只觉得笼罩在自己眼前的重重迷雾散开，露出了一条清晰的康庄大道。

他微笑道：“好，我还想知道，患者服用药物后的表现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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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宅，晚上十点。

陆饮光靠在浴缸里，闭目养神，热气腾腾的水包裹着他的周身。

这时，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老板，我们搜寻不到单丛的踪迹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下一秒，他的额头上、手臂上、腿上青筋暴起，肌肉突出，眼睛瞪得如同金鱼眼。

“啪！”随着他腾地一下起身，水飞溅得到处都是。

巨大的声响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

管家直直地冲了进来，一把把陆饮光摁到水里，然后不顾他的挣扎，往他的嘴里塞了一管药剂。

随着药剂慢慢流淌进入喉管，陆饮光如同野兽的双眼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的手死死扣着管家的衣袖，声音嘶哑：“我想要我的解药。”

“已经给您了，您应该感觉好些了……”

陆饮光的手却并未松开，他五指紧扣，活生生要把管家的衣服抓出一个洞来。

“不，我要我……真正的解药。”

管家眉心一跳。

在他的眼中，陆饮光昔日的桃花眼形状变得尖利，从中流露出野兽才有的目光，不带有一丝为人的感情。

他嗓子极干，咽了口唾沫才道：“好的，我尽快为您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