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化妆,此刻也是素面。浓重的妆面会掩盖本生的情绪,会让自傲的人萌生为他而化的错觉。
“梳得真好看。”叶霁雨抬手抚摸头上发钗的坠子,“我第一次梳这种发髻,辛苦何姑娘。”
何氏很开心,理了理叶霁雨额前的碎发,小声回应:“是小时候姐姐教我的。”
叶霁雨挑眉问道:“何姑娘还有姐姐?她现在在何处?”
自己的语气很吓人吗?叶霁雨不明白。她只是想找话题,何氏却慌张摇头不语,才好点的气氛又冷下来。
两人都挺尴尬,默默找事做。恰好木门被叩响,两人都松了口气。
何氏问:“谁?”
“我,”听起来是个中气十足女人,“小何开门,我有东西给你。”
叶霁雨听出是贺夫人在门口。抬头看何姨妈,何姨妈未置一词,一脸忧郁地梳理叶霁雨后脖的发丝。
“你表姐来找你,不开门?”叶霁雨疑惑问道。
何姨妈轻轻摇头,双睫扑闪滴出泪来。
“表妹,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贺夫人长叹一声,“要入冬了,我给你织了条围巾,绣的是你最喜欢的翠鸟,可好看了……”
叶霁雨降低音量:“真的不开?”
何姨妈仍不回答,咬唇摆头,发髻上的银钗闪烁光芒。
贺夫人未走,声音沙哑:“表妹,我知道你怨我……这么多年了,你放不下你的姐姐,我也一样。”
“可人死不能复生,况且,那是何姐姐自己的选择。”语毕,门外的贺夫人悄然离去。
何姨妈胡乱擦拭脸颊的泪水,缓慢放下手中木梳:“江夫人,您没事就请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叶霁雨坐在梳妆台旁不动:“何姑娘,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同贺夫人的相公祁炆很熟吗?”
最终还是问了。
叶霁雨和江玄不是没想过是其他关系,两人一开始以为是在给贺夫人准备什么惊喜,或是商议什么正事。
直至午夜见下人房烛光熄灭,叶霁雨拉着江玄去看。戳开窗户纸,借月光瞧见睡在一起的两人。
江玄强行解释:“有没有可能何姨妈是贺夫人的女儿……”
叶霁雨被气得火冒三丈:“你这么大还和你妈睡在一起吗?不对,你好像还没这么大……”
“……”
何姨妈的眼周红了个彻底,偏头不去看叶霁雨的双眼,又无法开口说谎。
“所以你不开门,不同贺夫人讲话,是做贼心虚?”叶霁雨步步紧逼,“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贺夫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何姨妈惊惧地抬眼望她,眼泛泪光:“求您不要告诉祁夫人……她还怀着孕,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叶霁雨起身拉住何姨妈的手臂:“你是被逼的吗?我不会告诉贺夫人的,但你要认真回答我。”
虽与何姨妈相处不多,但叶霁雨觉得何姨妈不是那种没缘由坏的人,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何姨妈止住哭腔,字斟句酌:“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如风中残烛摇曳,何姨妈情绪失控倒在地上。
叶霁雨眼疾手快去扯她的手臂,费力将差点晕倒的她拉起:“是祁炆强迫你的?”
她痛苦地点头。
祁炆这个伪君子,一边洗脑贺氏让其不停参子,一边强迫何氏让她痛不欲生。
她喃喃自语:“贺姐姐太善良了,总是对我这么好,让我更害怕有朝一日被发现。她会作何感想……她的心太洁白无瑕,可惜那些善良都给错了人……”
“她一直以为我是对曾经的伤痛耿耿于怀,其实是我毁了她所珍视的一切,害怕去看她的眼睛,害怕同她讲话。”何姨妈任由泪水划过脸庞,“她的丈夫是衣冠禽兽,可我不能告诉她。”
叶霁雨抱住痛哭流涕的何姨妈,两个同龄的女人境遇却不同,又同样能共情。身陷囹圄感到无所适从是她们都经历过的。
很多时候不是单独一人的错,是她们共同面临的困境。
“她不仅仅是我的表姐,她还是妻子、母亲,她那么爱她的家庭。我不能告诉她,她是祁夫人,不是我的贺姐姐了。”
何姨妈的双唇止不住颤抖。
叶霁雨轻抚她颤抖的脊背,低声细语地说:“何姑娘,你也许有错,但错更多在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身上。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但这事既已发生,就无法挽回,你与贺夫人的关系自然无法修补。”
“我的处理办法,是等贺氏生产后再慢慢告诉她,和离还是怎样要看她自己。而你也不要求她完全原谅你,最好是能离开白鹤山。”
叶霁雨叹了口气:“一切都等到贺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她的年龄过大,如果再遇刺激,生产就会变得很困难,胎儿无所谓,大人要保证别受伤害。”
“至于祁炆,即便贺夫人不愿伤他,我也会想办法废掉她一条胳膊或腿。那是他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