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谨看着一桌丰盛的海鲜皱了皱眉头,犹豫半饷还是开口:“妈,不用麻烦你和李叔的,镇上有直达火车站的班车。我自己坐车去就好了。”
董诗好像被触到逆鳞一样,语气瞬间变急,手上还没停下,夹了菜塞到时谨面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班车多乱,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谁知道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这事没得商量,我和李叔都讲好了,一定要陪你去学校看看。”
继续下去不过又是一场争吵。明天是最后一天报道的时间,董诗想让他在家多待会,拖到了今天才动身出门,错过了今天的班车又要等一天,明天是不可能赶到学校的。
时谨不愿再在这多待任何一秒,乖乖地咽下食物,又被董诗逼着喝了一碗鱼汤才罢休。
上了三轮车,时谨抱着包挤在后面的车厢,听董诗和李叔攀谈着。
“董老妹,还是你教子有方,教出来咱们这小地方的文科状元!你看你们家小谨,又帅气又孝顺听话,不像我们这些一代又一代在这出海哟……”
“李哥说笑了这不是,我们家那位死了之后我就只能凑合活着,哪有空去管他哦。我家小宝能健健康康长大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他这么争气。唉,说来也是命苦……”
董诗又开始对着外人大吐苦水,时谨早已见怪不怪,出神地望着马路不远处的海平面。
夏日的烈阳从头顶打下来,晒得仨人很快噤了声。每个人裸露的皮肤都布满了茂密的汗珠,连车辆疾驰带起的微风也不过又是层层扑面而来的热浪。
如果人类也能像海鸥一样在海平面上嬉戏就好了。
伴随着一道划破长空的高鸣,又一只从大海中获得战利品的海鸟回归到广袤无垠的天空。
李叔将母子俩放在火车站,打心底为他们高兴,并没有收下董诗的钱,摆摆手就扬起尘土回镇上了。
此时正值开学季高峰期,火车站人满为患,充斥着青春的气息。
好几位同龄人脸上都布满了憧憬,时谨一眼看出是和他一届的大一新生。
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不露声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有多感到期待。
为此他不介意听几天董诗的唠叨,任凭她拉着自己到处问路、检票,承包掌控了一切,最后坐上座位。
火车裹挟着清凉的冷气,在潮热的气息中载着他们驶离了十多年都未曾离开的县城。
【安不甜】:接下来四年请多多关照,六九折的海底捞!/太阳[图片]
附上刚刚出地铁站拍的大学城指示牌照片后,安予恬按下了发送键。
“又在玩你那手机,这么大的太阳,你一花季少女也不怕晒破皮!”
走在前头排队等出租车的凤雅芝回头看女儿不好好排队,又在捣鼓手机,瞪一眼恐吓着。
“兴奋嘛。你不是给我涂了防晒霜吗,怕什么。”
安予恬吐了吐舌头,继续在周边乱逛,举着手机到处拍。
大学城的一切对她来说都过于新奇——当然,最新奇的还是手里的智能机。
榕城老家那边,爸妈的早餐店总是人声鼎沸,每天早上整条街的老头老太都要围过来争先恐后地抢新出笼的包子,然后在车水马龙的早高峰中与喇叭声吵成一片。
这里却无论从地铁站涌出再多人挤在路边,都依然没发出半点噪音。
今天的气温几乎有四十度。从地铁站走出的人流中都默契地在马路边排起了长龙,刷着各自的手机。
人潮拥挤的汗臭之间,似曾相识的海风味此时像一道清新剂,飘进安予恬的大脑,让她下意识往味道源头寻去。
时谨低敛着眉眼,努力不去注意着周围时不时投射来的视线。
实际上并没有人一直盯着他。大家都只有路过时被董诗打包着的海鲜味道冲一下鼻腔,随即便继续低头专注地盯着屏幕。
董诗的日常生活用老年机便足以应付,而不怎么社交,一心投入到学习与文字中的时谨也从未需要过这些。
此时董诗观察一通,才意识到儿子在一群同龄人其间的格格不入。
“现在学生用的都是这些手机了?我听你李叔提过,他家丫头去读县城的职业学校,就是闹着要买这个,还说不用这个上不了学。”
看到大家人手一部,她爽快地拍板做了决定:“买!报完道就问问你们同学附近哪有店,我儿子这么优秀,当然要有。”
原本心里还在暗暗期待董诗早点离开的时谨内心五味杂陈。他一时有些别扭,不知作何反应,只好侧过低头,视线描摹着水泥地上的光斑。
身边不断传来快门声,一个女生不知道在拍些什么,好几回时谨都怀疑自己入了镜,被这动静搞得更烦躁不堪。
一辆出租车停下,前方一对夫妻立刻回头招呼着还在队伍后头的女儿。
“安予恬!上车了,赶紧过来!”
“来了来了!”
安予恬本来还在自拍,闻言匆忙收起手机,头还没扭过来,身体就先往前跑。
然后将董诗提着的行李撞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