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城回来后,俞召念狂睡了三天。
拔掉了内心深处的那根刺时,她以为自己会得到解脱。至少她会觉得很轻松,坦白说,当年母亲意外身亡,父亲狠心回避,甚至就连最后一程都没有来送,让她的母亲骨灰都没有地方安放时,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整夜不能眠。
她无法相信,她的亲生父亲,真的可以做到那么绝情。
不说夫妻一场,要举案齐眉,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不应该完全忽略。她不是知道应该怎么去说服,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
但其实,她最无法接受的,是她自己身上,她阴暗的另外一面,跟她的父亲很像。
基因的强大,在此刻显现。
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在遇到事情,她只会躲避和回避。
只缩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所有人,是生是死,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想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同理心,更没有同情心,她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死。而她自己也该死。她也不配活着。
她一遍遍折磨着自己,直到她精疲力竭。
直到她彻底接受,她一部分的善良也是伪善,她也是一个很虚伪的人。只是假装自己是受害者,然后对很多事情,都冷漠回避。
生活丢给她一个又一个磨难,丢给她一团又一团混杂的情绪,那种情绪像是黑洞漩涡,将她卷入怪圈风暴里。
无法正面自己。
但幸运的是,在身边人的引导下,她学会了正视自己。
她不断去净化,
可以试着跟自己对话,直到情绪平和。
直到她不再去责怪自己和要求自己什么,甚至是去要求身边的人,她开始信任自己,接受每一个状态下的自己。
这个时候俞召念发现,她已经不再惧怕任何了。
她看到了她自己。
她重新认识了她自己,好像也在某个瞬间,她看到了她姐姐的另外一面。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是她的姐姐一直在保护她。
发生的任何事情,她都会挡在她的前面。
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们。
只是以前,她从来不会说。
但南城之行,俞召念认识到了。
此后,她也会更加信任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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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清醒后,俞召念约白荆去爬山。
身体的零件全部更新,清理掉已经坏掉的部分,重新加固原本存在的重要关节。
俞召念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厚实了很多,又一次向下扎根。
靠她的自己力量。
一次又一次的,向下扎根。
北城的春末夏初,清晨冷空气还在。
昨晚两人夜爬北城的灵山,在山顶搭了一个帐篷,为了看一次日出。
上一次一起看日出,是俞召念从南城回来后,决定要离职结束一直以来让她不舒服的生活。
这一次也是从南城回来。
从前一个人生活时,总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
但自从白荆回到她身边后,俞召念很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比如过去的每一次,她只会躲避和回避自己的情绪,直到她用很极端的方式,将自己驯服。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会以新生来定义自己的每一次的转折,更多的是奖励自己,直到她彻底跟自己和平相处。
“白荆,你说之前我很想做的那个文旅非遗项目,要再继续么?”俞召念目光眺望远方,开口问道。
明明是没多久之前的事情,回想起来,却仿佛隔如恍世。
复杂的情绪里夹杂着生疏、但更多的是熟悉。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非常有意思的项目,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的意外,说不定那个项目早就实施了。
但是,为了让她自己舒服,她选择放弃。
现在想想,心里其实还有不甘。
白荆握住了她的手说:“你想继续,就继续呗。”
俞召念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喃喃自语:“但感觉会很难吧。”不知道为什么,跟过去和解后,身上吊着的那口气,也消失了。
过去总想把生活过好,最起码不能让那些看她们好戏的人看不起。但现在,好像无所谓身边的人怎么看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化身利刃,刺向她们了。
“难就不做。”白荆平静地说。
俞召念失笑:“那还是试试看吧。”
“嗯。”
“很多以前在意的事情啊,好像真的都过去了。”
白荆的手顺势搭在她的肩膀上,“是啊,都会过去的。”
“曙光终将来临。”
属于我们的生活也会有的。
白荆侧身,一个吻落在了俞召念的额头处。
晨光熹微。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