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韫边哭边求她,声音哑得好似快要断了气:“师父……我求你,不要这般对我……我好疼,真的好疼。”
谢知韫的求饶未有所用,任关山置若罔闻,甚至还更为使力了,如是厌烦了他这副只会哭、只会求之样。
怕苦。
不喜喝药。
矫情。
武功不行。
爱哭黏人。
哪哪皆不行。
她每回想起,皆颇为悔之,悔六载之前接手他,若未有他这么个拖后腿的,她便不会生出这般多非该有之的情绪。
念及于此,任关山便将全数恶意怨气,发泄至他之身。
她不顾他的身体,强行取了一碗心头血,本只需取半碗,可他的哭声、他的求饶激发她埋于骨中的恶念。
他怕疼,她便偏要他疼,疼得不可哭、不可言语。
取完之时,谢知韫也确为不可哭、不可言语了,甚至维跪地之姿的力气皆全数消耗殆尽。
他如被抽尽生息的人偶,扑通一声倒于地上。
谢知韫胸口伤口大开,汩汩鲜血流水一般往下淌,染红衣衫,他倒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眼眶猩红,血丝遍布。
谢知韫的泪水簌簌掉落,皆数混入血水,然那泪水之中,有怒气,有难受,有痛苦,更有不舍与留恋。
他想,他定是因大病初愈,及长此以往的傀儡术控制影响,心有些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
***
一取了那谢知韫的心头血,任关山便为阿姊合纵内力试上一试,但不知为何,竟无所用,阿姊还遭之反噬了。
任关山费了好大阵功夫,才将其恢复未渡心头血时之状。
之后,她又蹙眉思忖起来,他分明也算得皇室之人,为何无所用,还遭之反噬?她低眸,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谢知韫,眉头蹙地更深,莫非非得要那狗皇帝的“纯阳”心头血?
不过现如今,狗皇帝并不信任她,他扣她官职,将她撤离沧浪卫,她若孤身去取来那狗皇帝的心头血,无疑为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即便她身负异能法术,也不可使其对付狗皇帝。
六界众生皆受天地法则庇佑,人界为重中之中,如若被神族与第七界的那些个迂腐神仙知晓了,她必死无葬身之地,她虽于阴阳二界无人可敌,但于此二界之外,她只为蝼蚁,故,她需一个可为她取狗皇帝心头血,亦不会易被怀疑之人。
而这个人,谢知韫便是最好的人选。
他两国邦交的质子身份与这般多年的废物作为,狗皇帝不会将他当回事儿,让他去取狗皇帝心头血,最为合适不过。
经一阵思虑,任关山觉可行。
尔后,任关山回过神,俯下身,察以他的伤势,然在她伸手去碰至他还在流血的伤口之际,谢知韫身体颤了下,不自觉缩了缩五指,似在害怕,又似在心悸。
任关山指腹往内按了按,试探伤口所深,谢知韫疼得生理性拧眉,但他意识早已涣散不清了,与晕厥庶几无余,未力气哭,未有力气言语,更没有力气遏止她。
任关山见此之状,讽意十足地骂了句废物,但她未如那年初见一般置之不理,而为救下了他。
她先是作法助他止住血,随后一把将其抱至桌上,拿上书柜之中的绷带与剪刀,后又折回,任关山一手支撑他身体的平衡,一手为他一层层缠绷带,动作利落干脆。
她离他离得颇近,近得白布之下的睫毛皆可瞧得一清二楚,谢知韫内里被她每一回的“关怀”一点点攻陷。
他苍白的唇缓缓抿起,如在开心喜悦。
方才,师父狠心取他心头血之时,他愤怒痛苦、心如死水,他想,他不要再喜欢师父了。
可现下……他却又极为窝囊地复而喜欢上她。
他的心似就这般犯贱、极易满足。
不知,到底是藏于心底的“爱”在作祟,还是受傀儡术控制影响,他的心向来皆这般告诉他,只要她能够陪在他身边,他便可为她去上刀山下火海,纵然是死。
任关山抬眼,撞上他的视线,隔着被烛火照得透白的眼布,谢知韫窥见了她的一双阴阳异瞳。
那是他头一回看见师父的眼睛,怪诞诡丽,摄人心魄。
只那一眼,谢知韫便移不开眼了。
任关山扯紧绷带,冷声问道:“好看么?”
谢知韫一疼,回魂似地别过眼,虚声道歉道:“抱、抱歉,师父,我并非有意……”
可他更欲说道,师父的眼睛很漂亮,但他不可这般。
任关山低头打结,剪掉多余的绷带,随后,啪地一声,她将剪刀丢于桌上,狠狠地扼住他的脖颈。
任关山原本撑他之手也替为撑置于桌面之上,谢知韫的身体顺势倒于桌上,桌央茶杯触及颤动,传出声响,他心口剧烈起伏,呼吸凌乱,只听她一字一句威胁道:“谢知韫,你胆敢将此事乱传,我便杀了你。”
还未待他答道,门外便火急火燎闯入一阁员:“阁主,有进展!属下已经找到其中的一位……”
阁员之声在见了任关山将那谢知韫压置桌上之时戛然而止,因从她之位瞧去,阁主与他实是似在……行鱼水之欢,且,谢知韫还似是被强迫之方……
闻声,任关山转头看去,淡声道:“规矩忘了么?”
阁员吓得立马低头作辑,语速极快地回道:“抱歉阁主,是属下太过急切,忘了规矩,属下甘愿受罚。”
任关山松了手,起身,几步越过去,擦肩而过间,她的“点拨”接踵而至:“出来说,事后,去刑阁领罚。”
“诺,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