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荀扵看出,她今日是不会杀谢知韫了。
她如若想杀,早便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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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韫睡下后,任关山便离了世子府,她替了张皮,去丰都通天府接了几单悬赏令,杀了甚多罪犯,当她将剑穿过那些罪犯的心脏、鲜血染红脸庞与五指之际,心中由谢知韫引起的郁躁不解方才消褪不少。
小废物不可杀,她便只可将气诸于这些个罪犯之身。
任关山返回世子府时,已是近晚膳之时。
不过这回,她未经通报便直接被之放行,思来应谢知韫吩咐,任关山未多想,只径直走向内院。
……
今日天气甚好,荀扵还说,师父来看过他,谢知韫因此病情好转大半,不论他之言是否保真,他皆开心。
因即便是梦,那于他,也颇为奢侈。
他甚少梦到师父,即便睡前看上无数回师父丹青、练习写上几百遍师父之名,他亦梦不到。
而今日倒似为上天开眼,让他梦到了,还为美梦。
梦中,师父来看他。
她坐于他床头,喂他吃药与蜜饯,还抱了他,他好开心,开心得甚至不愿醒来,欲此生沉溺于梦中。
可他未曾料,这些是真的。
乃至任关山走入视野,立至他身前之时,他都还以为是梦,但这梦太过真实,就连师父声音与味道皆数复刻矣,甚至还于他欲抱住她之际,她一如既往将剑架置他脖颈之上。
熟悉又令他兴奋,痛苦又令他迷恋。
荀扵动剑,谢知韫立马阻断:“不可动粗,她是师父。”
荀扵锁眉,觉不可行:“可世子……”
谢知韫打断:“荀扵,你连本世子的命令皆不听了么?”
荀扵只得收回动作,低头:“诺,世子。”
月色浓郁,风声鹤唳,春夜的寒沁骨堕指,谢知韫被任关山冰冷的剑锋刺得下意识泪流满面。
谢知韫又兴奋又痛苦,又迷恋又不解地道:“为何……为何于梦中,师父也这般对我,不是说梦可随心所欲么……”
任关山单手使力地箍上他的下巴,逼近他半寸,她满是漠然冷意的脸庞于视线之中放大,血腥味混着浅淡发香撞入鼻腔,它们如网一般密密麻麻裹住他的六感,被她触碰之肤乍显红印,热意一触即发,由那处一路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谢知韫心跳发狂,只听任关山用那锐利寒凉之语气于他说道,每一字皆如渗了冰般扎置心上:“谢知韫,疼么?”
她使之力道颇大,仿若欲要将他那处支骨生生掰断,谢知韫可怜巴巴地点了点了头。
任关山又问道:“还觉在做梦么?”
谢知韫抿唇,摇了摇头:“不觉。”
见状,任关山收了箍他之手与架置他的脖上之剑。
如若不是梦,那便为真的,今日师父真来看他了,荀扵亦未有欺骗于他,念及此处,谢知韫的委屈皆变为高兴。
随后,他便明知故问:“师父,您今日是否来看我了?”
任关山不知少年人那心中小心思,只是认下:“嗯。”她做过之事不会不认,她未做过之事亦死也不会认下。
谢知韫笑容更甚,内里犹裹了蜜一般甜,他见她干练的马尾劲装,又问起她今日来由:“师父,您今日怎来了?”
虽然师父即便是无趣入府来信步闲走,他皆不会说何,可他还是甚欲知晓她到底为何而来。
“我来,自是寻你。”
谢知韫本就疯狂的心跳于此言落下之际更为猖獗,他压根按耐不住那颗为她沉沦的心,亦不可压抑之。
他未顺她之言问之,因那会暴露他的龌龊心思。
师父觉察之力太过敏锐,他不可露出一丝破绽令她知晓,如若她知晓了,必会毫不犹豫将他杀了。
不过,他倒是多想了,任关山焉有念头察他所想,只于心头血一事思虑了一阵。
任关山上下打量他,询问:“身体好些了么?”
于她罕见关怀,谢知韫没作多想,只以为她只遵循师父之责关心徒弟罢了,他乖乖回答:“已好甚多,谢师父关心。”
任关山:“那便与我回一趟阴阳阁。”
谢知韫从不会质疑任关山的命令,只会照做,即便她的命令时而下达得十分奇怪,即便颇为令人生疑,即便有荀扵的百般阻挠,他亦依旧照做:“诺,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