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粟,宁宁这是咋啦?怎么睡这么久啊?”
“没事,奶奶,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先出去。”
“对,你放心,我哥只是心情不好,多睡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事儿的。”
“好吧好吧,晚栀啊,你看着一点,不行就给他送医院去。”
“知道啦。”
好吵。
宁堃下意识的皱眉,脑袋往旁边一撇。
谁在他的耳边吵闹。
“吵……”宁堃眉头越皱越紧。
这里的吵闹,是拉开他和爷爷的罪魁祸首。
宁堃又说了一遍,“好吵……”
“哥?”
有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脸颊也随之贴了过来,“哥,你醒了吗?”
眼皮动了两下,宁堃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的,就是周粟的脑袋。
他靠在宁堃的胸前,双手握着他的手。
宁堃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湿了一块,温温热热的,像是泪水,又像是口水。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折射了进来,照在宁堃的床上。
“嗯……”宁堃闷哼一声,下意识遮住了眼。
胸口的巨石猛烈的动了起来,他几乎是弹跳起身,退至墙后,害怕的看着宁堃,“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靠这么近的……我是看你睡的不安稳才……”
“栗子。”宁堃没有起身,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脑袋里繁杂的记忆,令人匪夷所思的梦境,都让他觉得奇幻。
整个人像是走在了外太空,然后突然得知,这个星球上有自己的曾经。
泪水滑落,宁堃心结依然难解。
只是……
如果爷爷在那里真的好,那便好。
肺癌晚期的患者,种种悲惨,宁堃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宁堃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看着角落里的周粟,他心疼了,“我有错。”
随意地责怪,一个人自私的选择。
道德绑架,原来是相互的。
原来无条件的偏爱,是因为内心对他的亏欠。
原来一切,都有据可循。
两个小笨蛋。
“晚栀,对你,我也有错。”宁堃侧目,又看向宁晚栀,“忘了我们的曾经,是我的错。”
“不!”
“不!”
宁晚栀和周粟两个人异口同声,神情严肃的站在宁堃的床边,犹如两个大侠,正气凌然,“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我能明明答应了爷爷!要保护你!”
“你学我说话干嘛?!”
“你学我说话干吗?!”
“明明是你学我!”
“明明是你学我!”
宁堃笑了一下,很轻的一声。
他们还像当年那般,肆意玩闹,拌嘴。
只是……
宁堃侧眸看向窗外,院中的躺椅,空空荡荡。
“我看见爷爷了……”宁堃看着躺椅发呆,“他说,他很好。”
“……”
两个拌嘴的孩子不说话了。
“他说,希望我也过得好。”亲人的离去,是一辈子的痛苦,放不下,只能愿他在那边,万事顺遂,宁堃懂了,“二十几年来,我从没有经历过至亲之人的死亡,所以面对爷爷的死,我不能接受,所以我把他拴在我的记忆里,强迫自己每天想起……”
我害怕遗忘,也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忘记爷爷的容貌,声音。所以他把爷爷印在脑子里,最终适得其反。
宁堃的口腔里,又生出了溃疡,隐隐作痛。
如果爷爷还在,是不是又要给他煮蔬菜吃了?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哥……”周粟半跪在床上,小心翼翼的试探,手指夹着一个溃疡贴,放在他的掌心,“是不是又得溃疡了?”
宁堃握拳,抓住了周粟的手指。
细长的睫毛颤抖着,随着眼皮抬起。
泪水挂在睫毛上,又落在掌心。
“我爱你们。”宁堃轻声说着。
从小到大,三十年的人生。
他们陪伴了宁堃每一程,痛苦的,快乐的。
小时候一起陪在爷爷身边,长大了互相成为彼此的依靠。
宁堃的一切,他们都拼命守护。
“哥……”
两个调皮鬼全部都扑倒了床上,扑进宁堃怀里。
他们大声的哭泣,发泄着这些年的痛苦和隐忍。
秋天,栀子花和茉莉花早就凋谢了。
但是宁堃还是闻到一阵阵花香,夹杂着秋风的气息。
他们,也会闻到属于剑兰的香气吗。
会的。
宁堃情绪平复了很多,两个调皮鬼开心的上蹿下跳,这个人要给宁堃做东西吃,那个人要给宁堃倒水喝。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又或者这段痛苦氛围的淡化。
记忆里最难接受的,宁堃已经学会了面对。
也有可能,是他忘记了身处其中的痛苦,这些记忆,像是梦境一般,存在于他的脑海。
只是没想到,那次车祸,离开的,居然会是孙爷爷的女婿。
“孙爷爷……”宁堃的后脑一阵抽痛,他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