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考了两天,宁堃一直绷着神经,一直到考完最后一科,才彻底放松。
站在医院走廊上,宁堃看向窗外,那里正对着医院大门。
莫名想起了中考的时候,爷爷在门口等着他,大夏天的,满头的汗,手里举着一杯牛奶,笑呵呵的看着他。
前段时间为了考试,工作又忙,只能偶尔给爷爷打电话,已经快有两个月没回去了。
等到考完试就可以回家看爷爷,吃爷爷做的糖醋排骨。
想着想着,宁堃忍不住笑了。
日子越来越好了,以后工作稳定,赚钱之后,也可以让爷爷有更好的生活,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带爷爷出去旅游。
去他一直想去的京城。
“小宁啊,今天考的怎么样?”
不知何时,林主任站在了宁堃的旁边,陪着他一起看着医院的大门,“省人医,门槛高吧。”
“老师,”宁堃站直了身子,“确实高,但是值。”
“哈哈哈,这是多少人梦想中的地方,”林主任将一叠资料递到了宁堃手上,“这是我找出来的另外一本。”
宁堃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老师。”
“以后,好好干!”林主任点头,拍着他的肩膀。
满脸都写着对宁堃的满意之情,笑容难掩,“好了,我先去忙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
宁堃站在原地,目送林主任离开。
资料抱在胸前,垂眸低笑。
口中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伴随着手机铃声,宁堃接通了电话。
“哥!”宁晚栀哭喊着大喊,“哥!你快回来!爷爷去世了!”
宁堃没反应过来,低笑着吐槽宁晚栀的玩笑越来越过分,“你又玩什么呢?”
“我没有!哥,”宁晚栀哭嚎着,手机那头的背景音,有唢呐的声音,“你快回来啊哥!”
“我没有开玩笑……”
剩下的话都隔绝在耳鸣之外,宁堃脸色瞬间变了,抓着手机站在原地。
他为什么听不见宁晚栀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啊……
手上的资料撒了一地,连带着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宁堃好像被石化了。
宁晚栀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他听不懂。
走廊的尽头,走来一个人。
一身黑色的大衣,左臂上别着一个黑色布条,中间有一个红点。
宁堃盯着那个红点,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帮他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材料,浑身上下,满身熏香味。
“哥……”周粟试探性的开口,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爷爷他……”
巨大的悲怆下,是听不见的。
耳鸣,头晕,一口气堵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
宁堃用尽全身的力气,搬动自己的双腿,“回家……”
“回家!!!”
从省人医到家,四十分钟路程,可宁堃觉得,这段路,有四十年那么长。
每一条路,每一个行人,宁堃都记在了脑袋里。
他有多久,没有看窗外的风景了。
明明小时候坐爷爷后座的时候,最喜欢看窗外的风景了。
宁堃痛苦的闭上眼,任由情绪纠葛,晴空霹雳。
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去世了。
不可能。
车子停在村口,宁堃扶着门把手,手指扣着银白色的金属,不断的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推门下车。
村口站了不少人,每个人都会在宁堃路过他们的时候,回头看一眼,满含怜惜。
村口离家,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宁堃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
每一步,都和小时候重叠。
五六岁的孩子,牵着爷爷的手,步子小走得慢,爷爷就迁就着他,慢慢走。
有时候急了,就把他抱起来走,爷爷总是这样,有耐心又没有耐心。
后来到初中,大学。
这条路,爷爷走过无数次,宁堃陪着爷爷走过无数次。
家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亲朋好友。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成为视线的中心。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志铭!宁堃回来了!”
不多久,宁志铭走了出来。
他红着眼眶,微微颤抖的迎着宁堃走。
宁堃忽然走不动了,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父亲,离他越来越近。
“宁宁,”宁志铭扶住宁堃的胳膊,“你坚强一点,爷爷走了。”
宁堃的天,塌了。
一瞬间,宁堃眼前一黑,感觉自己也要死了。
无力的仰头,无声哭泣,嗓子里想要发出嘶吼,却又硬生生卡住,无法呼吸,无法发泄。
像是无数只手,掐住了他的咽喉,想要他死,腿一软,就要跪坐在地。
门口的亲戚,全都来扶着他,架着他往里走。
村上的狗不断地吠叫,小院里,也全是亲朋好友。
那个温暖的房子里,挂着黄色的灯,前后门全部打开。
宁堃提着一口气,奋力抗拒着。
这都是假的,假的,他在做梦……
他不要看,这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好好地人,怎么说死就死了,为什么。
为什么,宁堃想不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这里,为什么他是最后一个知道。
为什么。
这都是什么……什么都不是……一定是在做梦……
假的……都是假的……
大脑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宁堃不断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这些人,怎么会理会宁堃呢,他们只是架着宁堃,往里面走去。
好像走在云上,每一步,都像是虚假的,魂魄好像在天外。
他,好像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