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天边,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摘柿子……
记忆回笼,宁堃头疼的快要爆炸。
他想起来了……
爷爷,根本不是在他小时候去世的,他的爷爷,去世不过三年。
头痛欲裂,完整的记忆像春芽春芽一般,从杂乱的画面中破土而出,疯狂生长,藤蔓带着记忆,一点一点生长,串联起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唔……”宁堃痛苦的闷哼一声,“爷爷……”
他后知后觉的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在碰到他衣角的那一刻,失之交臂。
场景后退,宁堃疯狂的追逐,“爷爷……”
寂静无边的黑暗里,爷爷离他远去,他疯狂的追逐,却怎么也追不上他离开的步伐。
宁堃卯足了劲,一步迈的比一步大。
“爷爷……”他大声的呼喊,期待爷爷可以回来,“爷爷,你等等我……”
天旋地转,双眼被一双手捂住,身体不受控的往后一倒。
“醒来!”
失重感没有减轻,宁堃的后靠着长椅,狠狠的砸在草地。
关颖琪依旧居高临下,“想起来了?”
“……”
宁堃躺在地上,心如死灰般的盯着那栋楼。
确实很熟悉,那就是爷爷家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
宁堃的脑袋里什么都有,有记忆,有爷爷,有周粟。
混乱繁杂,挤压的东西瞬间弹出。
他好像又忘记了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我可不是帮你,”关颖琪把手中的瓶子扔在他身边,转身离开,“我是在帮我自己。”
“……”
为什么……
眼泪断了线,顺着脸颊,滑落在草地上。
宁堃闭上眼,原来他忘记的是爷爷……
原来是周粟……抹去了他的记忆……
记忆最后的画面,是周粟苍白的脸上满布泪痕,他哭着捂住宁堃的眼,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温暖的双手曾经是宁堃的救命稻草,现在却也成为了他噩梦的一部分。
等再次看见光明,宁堃已经忘记了一切,包括所有爱与恨。
宁堃蜷缩在地上许久,久到有些冻僵了,他才从地上爬起来。
冷风吹干了他的眼泪,也吹僵他的面庞。
他漫无目的的,呆滞的往前走。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往前走。
“哥!”
前方传来焦急的声音。
宁堃含雾的眼睫颤动,他已经走回了临终关怀的楼区。
“哥,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你没事吧。”周粟关切的跑到他身边,双手扶住他的胳膊,“哥?”
“……”
宁堃没有任何反应,他好像心死了,只想往前走。
他要走,周粟就拉着他,一遍又一遍的问他怎么了。
关切,担忧,简直溢了出来。
“……”
“哥,你去哪儿,哥……”
“啪!”
巴掌声响彻天空,宁堃狠狠的抽在周粟的脸上,直接将他打偏了头。
“滚……”
宁堃冷眼看他,甩开他的手。
好像他们不再是亲密无间的爱人,而是彼此最大的仇敌,眼中的恨意如有实质,狠狠的刺向周粟。
而周粟保持着被打后的姿势,脸上火辣辣的疼。
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会突然如此……
“哥……”周粟又伸手去拉他,“你怎么了……”
宁堃静静地回头,面如死灰。
最爱的人,他的依靠,成为了他最大痛苦。
他卑劣的隐瞒,自私的决断。
“周粟,我们不该在一起。”
不带一点情感,可他的心,为何这么痛。
“什么……”
手腕上的力忽然松了一些,周粟放开了他,“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骗我,你跟宁晚栀明明那么熟悉,你却告诉我,你只是见过她,认识邹凯越骗我不认识,认识晚栀骗我不熟!还要我继续说吗?”宁堃冷笑一声,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最主要的是因为我恨你,恨你抹去了我的记忆。”
周粟明显的怔住了,脸上失去血色,如同浸入寒冬冰窖。
他楞楞地看着宁堃,咬着下唇,忍着莫大的苦楚。
“所以……不然我们分手吧。”宁堃不再看他,每说出一句,都心如刀绞。
他该恨他的,他该恨的……
这一次,他不允许自己心软。
宁堃走了,不知去往何方。
出租车司机载着他,绕过城区,穿过田野,在太阳落山前,司机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不是我不想赚这个钱,你到底要去哪儿呀,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好像一具躯壳坐在这里。
“……去……”宁堃看着窗外的田野,“去……”
宁堃仔细搜寻着脑海里的内容,他的记忆还不完整,断断续续的。
“去运淮村。”
“好嘞,那正好一个方向,”司机师傅笑嘻嘻说道,“小伙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看开一点嗷……”
“嗯……”
司机师傅又安慰了很多,等到地方下车后,宁堃不仅给了车钱,还多给转了一笔辛苦费。
“哎呦,这哪儿要五百啊,”司机惶恐的要给他转回去,“小伙子……”
“没事,就当是幸苦费了。”
宁堃微微点头,如游魂般往村子里走。
寻着记忆,他推开了一扇门。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跟记忆里一般无二。
宁堃被抽空了,浑身发软无力。
进来以后,倒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他曾经的房间。
也不愿意多看,栽进被子里闷头就睡。
奇怪的是,被子干净没有灰尘的味道,甚至还带着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