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引穿梭在山野间,那红光幽涩如蛛丝密集缠绕在丛林深处,它始终扬着嗤笑的诡异之声。江引被引诱至一片桃林。
江引谨慎地折下一枝桃花以作花剑横斩在前,花剑沾玉骨之气,剑锋泄星斗之辉,剑色莹无尘,其威力好似日月山河威震百魔。
但他找遍桃林始终不见此妖之形,只有声音始终透出窥探的挑衅之意。这种被人窥探的粘腻感令人不爽,江引直接挑剑斜劈一道!此后鬼音如萧萧恨怨似枯肠旧疴,虚声透着胆怯。
它心有余悸般知其不得再硬碰下去,枯枝败叶中江引突感降下来的寂静不对…他瞧着眼前突然白雾水烟,如幻境一般暴雨不停,心中警惕——稍有不慎便会给它一个有趁之机!
果不其然!
随之而来,“嘭!”的一声!
眨眼之后,山岳地动引得桃林爆裂,数百棵桃树拔地而起,尘土飞扬!江引晃眼一瞬,一切归寂的同时,此妖遁地而逃!江引瞥见它的人形红衣。
此鬼向后看去,暗骂江引在密林绿野死逼自己追击。缠蔓掩天里一粉一红,江引不肯罢休追剿着它深入浓雾弥漫。
满境森野迷雾成了它最好的天然屏障。此刻,红衣鬼发出得意的笑,似乎到了它的地盘一般!
江引停留在原地,任雨水滑过他的脸颊,屏息之后,右手凝气一挥间,一切灰飞烟灭,阴冷的密林原是幻象,满目落花香。诡异的红花比人高,诡魅的开在山坡上,江引踩在花海之上,扑面而来的花香香盈幽绕,让人心智不清以为袅袅之中存仙气四色。紧接着的低叱戾声频频而出,充斥遍野,捉不住的诡魅萦绕耳边。
江引持花剑,砍去一切所见红花,花落地一瞬间,吸引来了鬼虫啃食!
“歹毒的小鬼……”
江引知道此鬼就在身边,蛰伏如花瓣无处不在。黑夜最黑之时,月光无法抵达此处,全靠花面光色莹莹幽幽,红色寂光,藏在花瓣上的黑影悄悄向四周扩散,此鬼在地面形成如毯一般黑界地块,试图想将江引如纯然河鱼一般从下而上捕捞起来,使其困在结界内无法挣脱。
江引沉心一探,还能看见它眼眸利光尖锐,躲在某个地方窥视着,其声从地下向上咆叫。
只可惜……
江引微微现笑,他嫌弃周遭其声刺耳喧聒,花剑雄戟耀铓,怒呵一声,锐利深扎进秽土中!
‘哗!’
顷刻间土面之下黑影溃散,随之而来的是哑口无言般的岑静,此鬼雷声大雨点小,瞬间示弱,在爪牙萎靡垂下之际……
江引也拿回了镇心石。他将此物牢牢拳起,倒没有了最开始魂灵抵触。
’唰!‘
花境深处传出一声戾叫!明知如此,可江引的身体却在此时竟有了一瞬间的僵窒在原地!好在江引在声浪击打到自己的那一瞬间闪身回避!
但也使得那鬼狡诈地乘机挣脱,强行逃走!江引眼中冷凝一瞬,地上红花渐渐纷纷然升起,一时之间卷风卷尘,花瓣随着江引缓缓抬手而成一支硕大可以遮天的花,但又在顷刻间花向四野涣散!
‘哗!’
花海波涛,一层又一层逐一破散,后现犹如山外有山一般,这里的幻境变化最后才现真正的人间,江引在树枝上站着,他看见了许闻川的身影……
“噗!”
江引一口黑血吐在了自己的身影上,跪在树枝上,灵魂叫嚣着痛苦。他的手覆在胸口,今夜自己经历太多,也用了太多灵力,自己的灵力早已空洞透支,呼吸撕扯着每一瞬的灵魂,没有仙人泪的加持,神树开始反噬自己。江引高高在上与月平视,他保持着跪姿,手上拨弄着珠串,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笑了笑,嘴角糜丽而溃烂的红,配上这一抹勾唇堪比魅惑。
他虚弱地坐靠在树干上,俯瞰人间一隅。
许闻川的身影写满了不可知的秘密,江引窥探不得的同时,又同样好奇他的故事。
许闻川似乎有所感应,竟回头望了一眼江引的方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面对着仿佛天空的方向痴痴而笑。
而后便带着竹篓想要进入里头产房,产妇的凄叫哀嚎十里八乡都传荡着。
江引捂着耳朵坐在一棵树上,这种惨叫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别于屠杀,这种连绵不绝,生死不如的煎熬和痛楚,比死来得残忍。
江引心中暗自可笑着,那么宝贝镇心石的许闻川心中在意的只有人。
“他不能进!”
有些冲突?江引松开了手,转向他们一侧听着。
“母亲!你别说胡话!大娘和孩子需要大夫!再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的!”
其实在许闻川之前,这家人便喊过乡医来问诊,但这老妇人的想法非常人理解。
“男人怎么能进产房,况且他要看的是大娘的身子!这往后,你,我的孙子被人指指点点,你还不如杀了我和大娘,让我们死了痛快!”
坐在角落阴暗里,双手叠交在杖头上的老妪之声铿锵有力,她咄咄逼人拿着一套伦理道德,在此刻危急关头之时以礼杀人。
“母亲……不会……”
“你要是敢让他进,就不要认我这个娘!”
两人的争执里还伴随交杂着里头产妇孱弱似求救的呼喊,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乎。
许闻川怔愣在原地,他看着男主人面露纠结,又看向挡在自己胸前仆人的一只手,他才真正了然当下一切,这个大娘本有许多次活下去的机会,全部被他们拒之门外!
江引虽不懂世人礼数道德,但他看这出人间戏——借以善意的冠冕堂皇是一场血淋淋的见死不救,可不就是谋杀嘛。
他摇荡着双腿,倚靠在树干上,嘴唇勾笑,耳边哀嚎渐弱,见月皎洁明媚,他在讥讽此时怎么没有天道做主?许闻川要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
“生死不及名声,名声不能救人。老夫人,生死面前不应该男女有别,我是大夫,我眼中只有一个可怜的夫人和她即将要胎死腹中的孩子!”
许闻川蹙眉强撑,他看上去淡漠非常,实则脊骨中痛到早已挺不直腰。但许闻川可以把每个字都清晰地说给老夫人听,他的眼睛更是一直一直盯着这家男主人,他优柔寡断,同样桎梏在自尊和面子之中。
男主人见许闻川的眼睛相对凛凛,好像酝酿一场黑色风暴,他一下子肌生寒栗,避而不见。
产婆站在房门口焦急等待,那一股股的血腥味,那一盆盆的血水洒在院中,再一盆盆交替着清水而进。
“许大夫……”
许闻川用力拨开了那仆人的手,快步上前,产婆这才面露喜色,冲了进去,说道:
“夫人夫人,再撑撑!大夫来了啊!”
江引从树荫里瞥见,许闻川停在房门口外,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仆人后,他挺秀背影穿披上了斗篷,用他那称作襻膊的白布条缠住了自己的眼睛,摸索着门梁被产婆领了进去。
斗篷下,鲜血渗出。
“烂规矩。”
江引耳边喧嚣慢慢不再,星辰似有难言之隐流露于风,不太太平的风搅着树叶林林作响。
在迎接光明之前总有一段最为黑暗的时光,月星不再,白阳不来。
此间淡淡的草木香冲淡了那浓郁冲脑的血味,产房已经很久没有人声了,除了那男主人还依旧等候之外,院落里空落落的,只有满地的血水阴色。
“啊……”
江引想了一夜的别扭,在天际初晓金边,漫天开始出现柳絮如雪纷飞之时,在房内一声响亮婴啼之后,恍然大悟!——
“哇!!哇!!”
耳边明亮啼哭,崭新地如同此刻的日出。
——许闻川辛苦一夜为什么不用灵力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