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中午,张宇在家陪父母吃了一顿团圆饭,张文生和聂文倩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午休了。他们要养养精神,晚上等着看春节晚会守岁。张宇一直对春节晚会提不起兴趣,他既不喜欢看歌舞,也不喜欢看小品。在他看来,与其一晚上四五个小时待在电视机旁看春晚,还不如自己躲一边去看电影。可张文生却是传统的观念,过年时祭祖、礼佛、晚上看晚会、零点过后放炮吃饺子,这是张宇家每年三十的“保留节目”。
这个三十,张宇心里可不踏实。他答应过要陪凌波守岁,可是如何跟自己的父母开口讲这件事情一直让他困扰。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一时间还是没有个主意。张宇烦恼地盯着天花板,又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他的眼睛落在了书桌上的一盒烟花上,这是他准备过年时放着玩的,当时因为不知道放出来的烟火是否好看,也就没买太多。张宇笑了笑,想到了一个借口。
张宇轻手轻脚地下楼,张文生和聂文倩的房门还是关着的。张宇一溜烟地跑到车库,发动汽车,便溜了出去。走在路上,果然是过年的气氛,平日里热闹的大街今天却显得冷冷清清,街边的商店几乎都关门了,只有几个小商贩,在寒风里缩着头,张罗着年关前最后的生意,只等着卖完货好回去晚上一家团圆。张宇开车在街上溜达了一阵子,看见路边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在看着摊子,旁边还有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姑娘,在寒风中显得十分落寞。张宇不由得停下车子,走到摊子前。
“大婶,货还没卖完呢?”张宇主动攀谈起来。
“唉,今年的烟花进货进多了,没想到经济不景气,买烟花的人比去年少多了。这不,货才卖了一半都不到!”中年妇女看了看张宇,在寒风中把脖子上的围巾又拉紧些。
“哥哥,你能买点么?”小姑娘搓着手,跺着脚,一边用嘴巴给手吹气取暖,一边满脸期待地看着张宇。
“卖完了,就能回家过年了么?”张宇蹲下来,扶着小姑娘的肩膀问。
“嗯,卖完了我就能和妈回家了,我哥哥也打工回来了,都在家等着我们过年呢!”
张宇听后站起来说道:“大婶,你这些货,我都要了!”
“什么?小兄弟,你都要了?”中年妇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多少钱,你给算算。”
中年妇女激动地从身后拿过计算器,用颤抖的手指在上面僵硬地戳着,“我来看看……一共是1450元,小兄弟,你确定你都要?”
“我都要,婶,你帮我把这些都放车里吧。”
张宇说完,从钱包里捋出一叠钞票,点了点,交给妇女:“婶,不用找了,赶紧带孩子回家吧,这天太冷了!”
“小兄弟,你真是大好人呢,我们娘俩可怎么谢你呢!”中年妇女说着,眼睛就红了。
“没事,您娘俩快回家吧!我也不是存心帮您,我是确实需要这些烟花。”张宇冲着这娘俩笑了笑,就开始往车上搬东西,小姑娘也兴奋地一起帮着往车上放烟花。
告别了这娘俩,张宇看着后备箱满满的烟花,抿了抿嘴角,得意地笑了,一路直向凌波家开去。
“小波,给我开门。”张宇到了凌波家,使劲按响门铃。
“你还真来了?”凌波开门后,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答应过你的,怎么能食言呢?”
凌波此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说道:“你来了,是怎么和家里人说的?”
“还没说呢,待会我会给他们一个解释,你放心。”张宇的嘴角又习惯性地歪了歪,凌波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他已经有了主意。
张宇注意到今天的凌波穿着有些不同:一身雪白的棉服,里面也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外面,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羊绒坎肩,那个蓝色淡淡的,淡到几乎浅尝辄止的感觉。雪白的衣服,衬托出凌波精致的五官,两道深浅相宜的眉毛下,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略带忧郁,显得古典淡雅、空灵飘逸。张宇最爱看凌波穿白色的衣服,总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男子,只有凌波一人穿白色最好看,最能穿出韵味,最能体现出一种傲然出尘的不羁。
“今天穿这身衣服,是为了纪念叔么?”张宇轻声问着。
“嗯。”凌波点了点头。
“走,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叔吧!”
“我上午去看过了,你也不用再往墓地跑了,如果想他,就在家里给他上柱香吧。”
张宇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凌凯峰的遗像前。照片前供上了一小碟花生米,一杯酒,旁边还放着一个香炉。张宇从香炉边取出三根香,点燃后,用手轻轻扇灭火焰,三道青烟袅袅升起。张宇手持清香,对着凌凯峰的遗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小心地把香插进香炉,心里默默念着:“叔,今天过年了,我来看看您。其实在我心里,您一直都没走。放心吧,我会一直照顾好小波的,您在天有灵,也要保有我和小波永远在一起。叔,我是真爱您的儿子,您不会怪我吧?真心希望你能保佑我们永不分离。”
“阿姨呢?”张宇拜祭好凌凯峰,接着问。
“在里屋呢,这会估计睡了。”
“现在几点了?”
“五点多了,再过一会,就该吃晚饭了。”
张宇一听时间,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头扎进了凌波的房间。
“喂,妈,我今天下午开车出去到附近买烟花,结果车子坏了,现在赶不回来了。妈,估计今晚我不能回家了,现在正联系维修站呢……唉,大过年的,维修站也找不到人啊!好不容易才刚联系上,说要晚一点才能来人。”
“什么?家里不是已经有了烟花了么?你又跑去买什么烟花的?”聂文倩在电话那头炸开了锅。
“家里的那个烟花不好,我寻思着去买一些好的。这大过年的,总得讨些吉利,对吧?万一那些都是哑巴炮多不好!你忘了吧,有一年咱家就买了哑巴炮,结果那一年家里都不顺。所以,这个吉利一定要讨来的。”
“你都不能回家了,还吉利个屁!你现在在哪儿?我让你爸的司机去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大过年的,人家也该在家团圆呢,不要总麻烦别人。我现在联系我一个附近的同学,待会他就来接我,我晚上就在他家过夜,明天一早等车修好了我就回家啊!”
“你个死小子,大过年的你跑同学家过夜算怎么回事啊!你爸知道了非得剥了你不可!”
“妈,我这不也是为我爸考虑么,你说这大过年的万一炮仗不好,我爸明年这生意还怎么红火呢?好妈妈,你给我爸说说情啊,我也是没料到车子会坏掉。我不多说了,妈,我手机快没电了啊!”
“那现在好了,别说炮仗,连你都回不来了!这死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你自己去和你爸说去吧.....”聂文倩还没说完,张宇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直接关机了。他心里十分清楚,年三十晚上不回家守岁,对于他来说将会是一场噩梦。不管以什么样的理由,对于张文生这样一个思想保守的人来说,一定不会饶了他,弄不好还会有一阵棍棒加身。不过,对于这些张宇已经完全不会去顾及了,只要能陪在凌波身边守岁,即使挨了一顿棍棒也是值得的。
“你终于讲完了!”凌波在一旁幽幽地说着:“我是不是一直在拖累你?我都觉得我自己很讨厌。”
“说什么傻话呢?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张宇眼睛盯着凌凯峰的肖像,意味深长地说着,“走吧,我们去准备晚饭。”
“晚饭没有什么准备的,中午有一些剩的,我们再包一些饺子就行了。”
“好,我当你下手。”
“你啊,就会当下手!”凌波深深看了张宇一眼,问道:“和面你会么?”
“当然会,我在家也是做过家务活的!”张宇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张宇和凌波来到厨房,凌波递给张宇一个面盆,又放上几碗面粉,才交给张宇,“去加点水,开始和面吧!我去阳台拿几头蒜过来。”
等凌波从阳台回来的时候,张宇已经满手是湿面,面盆里成了浆糊,忍不住问:“我说,你这是准备让我们喝面汤吗?你到底和过面没有啊?”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张宇一阵傻笑着说道。凌波听了,哭笑不得,只得往面盆里又加了些面粉,说道“可不要再加水了,就这样揉捶吧,什么时候做到手净、盆净,什么时候面就和的差不多了!”
“你们这兄弟俩是在做什么呢?”李若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轮椅过来了。
“妈,我们在和面包饺子。”
“咦,小宇怎么会来的啊,今天大过节的你应该在你家啊!”
“阿姨,我们家人太多,我嫌烦,反正人多也不缺我一个,我就跑您家来找清净了!阿姨,你不会哄我走吧?”张宇来了句先声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