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送你。”张宇回头看了李老师一眼，“老师，我去送凌波。”

“你开车了？你会开车？路上小心啊！”李老师诧异地说道，不安地看着两个远去的背影。

凌波刚到市政府一楼，就被门口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拦住了，简单询问了几句凌波的身份便直接把他和张宇带上了二楼。

“请你在外面等一下吧。”中年人对张宇说着，然后把凌波一个人带进了二楼的会客厅，里面坐着四个中年人，都面色严肃。

“你就是凌市长的儿子凌波吧？”其中一个中年人看见凌波进来，起身搂住凌波的肩膀。

“这是黄市长。”另外一个中年人介绍着。黄启明市长？凌波心里盘算着，他是这个市的市长，今天怎么会突然召见他呢？

“孩子，有件事情，我们想先告诉你。但是，你要有个心里准备。”黄启明脸色严肃，“刚刚从区里传来消息，凌市长去水库塌方现场查看灾情时，不幸被大水冲走，现在我们正组织力量进行拉网式搜救。孩子，我们知道你妈妈身体不太好，行动也不方便，所以考虑了一下，先把这个情况告诉你，你呢也可以暂时不要告诉你妈妈，我们一定会全力搜救，我们都希望凌市长能够化险为夷......不过孩子，你已经是大人了，要有个心理准备......你在家里应该是顶梁柱了！”

听到这句话，凌波的脑袋轰然发昏，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两条腿不住地发抖，颤声问道：“您说什么？”

“我们正在组织力量全力搜救凌市长。”那个带凌波进房间的中年人又重复一遍。凌波只觉得自己的两腿在发软，整间屋子越来越黑暗，那种沉闷的气息压得他简直要窒息。

“这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张宇呢？我要去找张宇。”凌波头脑里已经开始混乱。

“孩子，你不要惊慌，我们一定会尽力找到你爸爸的。”黄启明把凌波轻轻揽进怀里，一双大手抚摸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孩子，他的心里也在颤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很有可能即将失去父亲的孩子。过了一会，他转脸对那个微胖的中年人说道：“张秘书长，请你安排人把孩子送回家。同时，安排一切力量，继续全力搜救，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黄启明强忍住悲痛，语气极为严厉。

凌波从会客厅出来，张宇一个箭步奔向前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波抬眼看了看张宇，想说什么，却始终张不开嘴。张宇已经预感到了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否则凌波不会是这样一副丢魂失魄的样子。

“波，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宇，我坐你的车回家。”许久，凌波才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张秘书长和其他人员看了看张宇和凌波，都没有再说话。张宇扶着凌波上了车，迫不及待地问，“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不能快一点告诉我？”

“我爸爸……被洪水冲走了。”凌波说完这句，一头载倒在后座上。

“你说什么？波？你说什么？”张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欲追问时却没听见后座上凌波的回答，扭脸一看，凌波的脸色已经由蜡黄转为苍白，半点血色都没有了，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张宇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把车往路边一靠，熄了火，跳下车，一个箭步窜到后门，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紧紧把凌波抱在怀里。

“波，这事绝对不可能的，你先别着急！相信我，叔他不可能会出事！”张宇抱着面如死灰的凌波，在车里声嘶力竭地哭着。到底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吓乱了方寸。

“孩子，凌波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秘书长也跟了上来。

“我没事......我要回家......”凌波艰难地说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我要回家。”凌波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张宇抱着凌波，说：“好，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还有，你们不用去我们家了，我不想我妈妈现在起疑心。等你们搜救出了结果，我再告诉我妈。无论人活着或者……死了，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凌波脸色苍白，虚弱地对张秘书长和随行的人说道。

张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凌波家的，一进家门，张姨就笑脸迎了上来：“你这俩孩子，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张宇还没开口眼睛就红了，眼泪止不住想流出来，于是急忙转过脸，揉了揉眼睛，沙哑着说道：“眼睛被沙子迷住了，张姨你帮我拿一条毛巾过来。”

“张姨，我妈在屋里？”凌波软软地问。

“嗯，在里屋呢。”

“我去看看她。”凌波靠在大门的门框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挺直了身板往里屋走去。

“妈，我回来了。”见到李若云，凌波缓缓地说着。

“小波，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呢？”见到儿子，李若云满脸笑容。

“老师有事，提前放学了，让我们回家自学。”凌波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那就好，你先去吃饭吧。”临近高考，本来上课就不太正常了，都是自由复习，李若云也没有多想。

“不着急，妈，您累吗？我推您出去走走吧！”

“我不累，你回屋去学习吧！”李若云笑着看着儿子。

凌波实在无法再与妈妈的目光对视下去，转身走出房间，张宇就站在门外等他。凌波和张宇默默地走进房间，凌波瞬间就瘫倒在床上。张宇泪流满面，搂住凌波轻声说道：“波，想哭就在我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这屋门关着呢，没人能听见。波，别多想了，叔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再说，他以前在部队，身体素质那么好，游泳肯定不在话下，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你要相信我，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凌波一句话不说，只是瘫在床上傻傻地盯着床头柜上的固定电话。他在等他爸爸的消息，他始终觉得爸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不能没有爸爸。看着凌波空洞的目光，张宇的心几乎被刀割一样，柔声说着：“波，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你说，我爸会回来的，对吧？”躺在张宇怀里的凌波幽幽地说，眼睛依旧盯着电话。

“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

“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爸说呢，他不能走的。我要告诉他，我准备考厦门大学了，我还想告诉他，我有了一个心爱的人，准备请他接受。我有好多心里话，都没时间给他说。他总是很忙很忙，我多么希望他能有时间来陪陪我。”

“波，叔一定会回来的，我陪你一起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啊，我们给他端酒，接风，给他压压惊，一起陪他开开心心地喝两杯，咱们爷仨不醉不归。叔不是喜欢喝茅台嘛，我回家去拿。波，咱说好了，只喝酒，不流泪！”张宇哽咽着。他心里此刻真想痛哭一场，难道凌凯峰真的会这样离开这个家庭，离开他心爱的儿子吗？不会的，他不会的！张宇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呼喊：“上苍，请求你别这么残忍地对待凌波，把爸爸还给他吧，哪怕用我一半的生命去做交换，我也愿意！”

“张宇，别离开我。”凌波突然说了一句，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这个坚强倔强的男孩子，宁可让自己的嘴唇咬出鲜血，也不愿哭出声，他不能让自己的妈妈在此刻遭受这样的打击，在没找到凌凯峰之前，他决不能让妈妈知道。

“波，你哭出来吧，别咬自己嘴唇了，求你了！”看着凌波嘴角的一丝鲜血，张宇哭着说道。

灰暗的房间里只有压抑的哭声，窗外风雨依旧，狂风怒吼。

“我不能在家，我要去找我爸。”凌波突然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说：“雨又下大了，我要去找爸爸，我必须要亲自去找他！”

“波，你不能去，政府已经安排人在搜救了，你就在家等消息吧！”张宇哭着拉住凌波。

“我不能等，我必须得去！”凌波的眼睛透出不容推翻的倔强，“你给我妈说一声，就说我书包忘学校里了，我得回去拿。”凌波不顾张宇的强压，起身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去。

“波，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找叔。”张宇擦了擦眼泪，拉起凌波的手，勇敢地向外走去。

“不管最终是什么结果，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张宇在心里说着。

“我说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们俩孩子又要往哪里跑啊，饭就要做好了，你们不吃饭就跑？”张姨跟在身后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