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固定哪个诗人,但凡好的诗词都喜欢。要是综合起来看,诗人里面我喜欢王维和李商隐;词我倒是喜欢李清照和苏轼二人的。”
“我倒是对诗词没什么兴趣,文绉绉的,很多都看不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张宇只翻了几页便看不下去,又把书放了回去,随手又抽出了那本《庄子》,看了两眼便打趣道:“这么艰涩难懂的书你也能看下去?”
“你懂什么,这可是一本好书!庄子最大的特点是赞美江湖人生,嘲笑庙堂人生,他的平等观、人生观、处世观、明道观都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潇洒与豁达,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尤其是他的《齐物论》,主张万物平等,提出‘吾丧我'的观点,看待世间万物摒弃了个人价值中心。一个几千年前的人在封建体制下能有这种主张,不能不说是圣人!”
“唉,可惜太艰涩了,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张宇摇了摇头,把书又放了回去,“我们是现代青年,应该讲现代话,而不是满口文言文,对吧?你要是生活在民国时期,一定是鲁迅先生笔伐口诛的人!”
“就你嘴贫,赶紧给我补课吧。”凌波微笑着摊开了英语课本,张宇也笑着打开了英语课本。张宇耐心地讲解着,神情特专注。期间凌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看张宇,那张英俊的脸庞贴在自己耳边,仿佛能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从张宇第一天坐到他身边的时候,凌波就觉得张宇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让他很迷茫,仿佛很久以前在哪里闻到过,像是爸爸身上的,又不全像,是一种麝香混合烟草,但又散发出洗衣粉清香的味道。这种味道,他非常喜欢。
一番讲解后,张宇舒了口气,“好了,这两天的英语就这些内容了。”
凌波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然上课爱看小说,且从不记笔记,但上课的内容他却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这份功力是凌波没有的。
“饭好了,吃饭喽!”厨房里飘出张姨的声音。
“走吧,先吃饭,吃好饭再补习数学。”凌波轻轻推了推张宇,共同起身。走出房间,就看见满满一桌子饭菜,看得出张姨今天也是做了很多拿手菜。
“呵,这么丰盛啊!”张宇歪嘴乐道,“不是说好了吃剩饭的么?”
凌波笑了笑,并没有接张宇的话茬,而是说道:“你先坐吧,我去把我妈推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
走进房间,还没等凌波开口,张宇就抢先扯着嗓门叫了起来:“阿姨,饭好了,我推您出去。”
“不用,让小波来弄就好了。”李若云话音刚落,就被张宇稳稳地从床上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床边的轮椅上。
“哎呦,这孩子,力气还挺大。”李若云笑着说:“平时都是小波抱我,我看他抱得挺吃力的。”
“我就是力气大。”张宇傻笑着说道:“不过,阿姨你真的不重,很轻!”
凌波在一旁瞪了张宇一眼:“牛的力气是不小,但不是靠吹出来的!”
张宇听了这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笑道:“原来你是在说我吹牛,可真有你的,骂人都不带脏字。”
看着眼前的情形,李若云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催促着两个孩子赶紧出去吃饭。饭桌上,四个人欢声笑语。在凌波记忆中,这间小屋真是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爽朗的笑声了。想到这里,凌波不禁抬眼看了看张宇,这家伙正吃得眉飞色舞,不住地夸赞张姨:“张姨,您手艺真好,以后我回自个家,要是吃不惯了,咋办?”
还没等张姨开口,李若云就抢了回答:“那好办!以后你就天天来我们家,不就行了?”说完还一脸疼爱地看着张宇,顺手给他夹了一只鸡腿。张宇也没客气,夹起来就往嘴里送。正吃着,忽然看见盘子里还有一个鸡腿,也夹起来放在凌波碗里,并且一脸幸福地看着凌波。
“小波,我人虽然是邋遢了点,可没有传染病!”张宇坏笑道:“你大可以放心地吃我夹给你的菜!”
两个孩子的默契,李若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吃完饭,凌波主动收拾碗筷。张姨忙说:“小波,你放这里吧,我来收拾。”
“没关系,你扶我妈进屋吧,顺便帮她擦洗一下。”凌波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收拾碗筷,这些麻利的动作很是出乎张宇意料,于是也学着凌波把碗筷收拾好,一起走进了厨房。凌波熟练地洗刷起碗筷,又把清洗好的碗碟井井有条地摆放好。
“我说你一公子哥,没想到这么精通家务活。”张宇调侃着。
“你是公子哥啊?我可不是。从小到大,我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去做。”
“你说,将来要是哪个女孩嫁给你,还不得幸福死?”张宇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意味深长地说,心里不知怎的就冒出了一股酸涩,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酸。
“你少贫嘴了,还是想想今后李璇怎么收拾你的邋遢吧!”凌波笑道。
正说着,门铃响了。
“凌市长回来了!”张姨开了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了,真难得!”
“嗯,今天会议结束的早了点,所以赶着回来了。”
“爸爸!”凌波闻声连忙走出厨房,张宇紧跟其后。
“爸,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小波,忙家务呢?”凌凯峰进门,把公文包放在门边的鞋柜上,伸手从里面拿了双拖鞋换上。
“嗯。爸,这是我的同学张宇,这几天我请假在医院,今天请张宇过来帮我补习一下功课。”
“哦,是吗?欢迎欢迎!”凌凯峰抬起头,笑眯眯地盯着张宇,“这孩子,长得真周正,倒是很有点军人的气质!”
“叔叔好!”张宇被夸的得意洋洋,不自主地就挺直了身板,歪着嘴看着凌波,却迎来凌波一脸鄙夷的目光。
“你们都吃过了吧?”凌凯峰关心地问。
“都吃过了。”张宇总喜欢抢话。
“那好,你和小波进屋学习去吧,剩下的家务不用你们操心了。张姐,你也赶紧回家吧!”凌凯峰说着,就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走进厨房。
凌凯峰的这一举动在张宇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来凌波家之前,张宇其实心里是打怵的,总觉得市长家的门槛高,不知道凌波的父母会有怎样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来了之后才发觉,一切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凌波的父母和普通家庭的父母一样,甚至,比自己的父母还普通。
“那,叔叔我们就先进屋学习了?”张宇乖巧地说。
“去吧,我们家小波就交给你啦!”凌凯峰粗犷地笑着。
帮凌波复习好,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张宇正准备起身告辞,凌凯峰敲门进来,笑道:“外面下雪了,估计路很难走,小子,给你家人打个电话,晚上就住在叔叔这里吧!”或许是当年在部队带兵时间太久的缘故,凌凯峰总喜欢把年龄小的孩子称之为“小子”。
张宇一听这话差点就乐疯了,可理智告诉他还得保持一点矜持,于是强压住内心的狂乱喜悦,脸上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却又彬彬有礼的模样出来,“这个,会不会有点麻烦?”说完,又偷偷用眼瞟了一下凌波,凌波正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父亲。
“不麻烦,你和小波睡一张床就行了!这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让你一个人这么晚回家,我还真不放心。去给你家人打个电话说一下吧,别让父母担心。”
张宇像是得到了国王的命令一般,傲气十足地从凌波面前溜达过去,直奔客厅的电话机旁边,抓起电话就拨起号码,叽叽喳喳地和家人一通解释,随即就挂了电话。张宇打完电话,凌波还没回过神,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小波,一会来我房间,给小宇拿床被子。”凌凯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称呼张宇为小宇了。
“知道了。”凌波白了张宇一眼,很不情愿地答应着。
晚上睡觉时,凌波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你捂那么严实干嘛?冷啊?冷就到我被窝里来啊!哥来给你暖和暖和。”张宇挑逗着说。
“滚一边去。”凌波没好气地说,“也不知道我爸今天怎么了,对你这么好。真是的……长这么大,还头一回和男生一起睡呢……”
“哎呦,瞧你这话说的,敢情和女生睡过?”张宇一歪身子就凑到凌波脸面前,嬉皮笑脸地调戏道。
“滚!”凌波红着脸恼怒地骂了张宇一句。张宇毫不理会凌波的难堪,依旧口无遮拦地调侃着凌波,直把凌波说得面红心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是拿两只眼睛瞪着张宇,干气说不出话。张宇见凌波这副模样,愈发觉得可爱,也不忍心再逗他,于是换个话题接着问道:“对了,小波,你桌子上那盆植物是啥玩意?我怎么没见过?”
“没见过只能说明你知识浅薄,那是水仙。”凌波暗自庆幸张宇终于换了个正经话题。
“水仙?”
“是的,产自福建漳州和上海的崇明岛,每年春节前后开花,花期半个月左右。”
“不用土,泡在水里就能开花?”张宇觉得此物很神奇。
“不用,其实水仙在开花前一直在土里,花期前才从土里刨出,用根茎的养分开花,给人们送去清香,花后鳞茎干枯也就死了。但是如果有心人把开过花的球茎,每年霜降时分埋入土里,第二年端午前后挖出晾干,到霜降时再埋入土里,如此反复循环三年后,还能再抽箭开花。只是很多人觉得麻烦,开完花后就直接丢掉了。”
“是这样啊,你怎么对这花那么有研究?”
“我们家年年冬天都养,我爸妈都喜欢这花。”凌波幽幽地说着,“水仙在古希腊神话中,是一位清心寡欲的美少年,不爱任何少女。有一天,他独自去小溪边,突然发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便爱上了自己的影子,最终跳入河中拥抱自己的倒影被淹死了,死后化做一丛水仙。在中国他还有一个别名: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凌波……”张宇盯着身边这位美少年,心里咕哝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给天地间铺上一层圣洁的白色,洁白的微弱的雪光透过窗户印在凌波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越发显得这张脸空灵俊逸。不知为什么,张宇突然就有种很想在这张脸上亲吻的冲动,当他意识到这个冲动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对凌波有这种想法?他可是男生啊!带着矛盾的心情,听着凌波逐渐平稳的呼吸,张宇却再也睡不着了。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凌波修长骨感的手指,感到一种冰凉。张宇慢慢掀起被角,把凌波的手轻轻塞进去,又把被子慢慢盖好,心里忽然间就有了一种预感:自己今生将与这个男孩有着一种莫名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