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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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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澍礼不解:“喝了酒不能上山吗?”

“要不说怎么叫有仙寨呢。”卓客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这山上可是有仙女儿的。”

不同于五子顶仙人统一的说法,有关仙女的传闻存在各式各样的版本,都是从寨子里的老人口中传出来的。他们常常聚在山脚下的花桥,坐在两边桥栏的长椅谈笑风生,这些故事随着潺潺河景一起悠扬流淌。

从前,卓客背着笨重的仪器路过,歇脚听过一嘴。

在有仙寨还是无名小村时,四处都是浩瀚无垠的深山老林,人一进去就像钻进迷宫的无头苍蝇,轻易找不到出口,所以那时采摘山货的村民必须要三俩结伴,再叫上年长有经验的长辈才敢进山。

某天,村里一户人家的孩子走失,全村村民上山找了好几天都没踪影,就在家人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在离村落最远最荒凉的山峰上,看见孩子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奇怪的是,消失了几天的孩子既不渴也不饿,还一直说有个姐姐在陪着他说话,而那时人们看见的他的身边,除了树还是树。

顿时间,村里流言四起,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有人说他是中邪了,有女鬼要勾他的命,有人则说是山里的仙女保佑了他,各种议论和猜测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平息的风暴。

也有人想从孩子嘴里套出更多的话,可过了几天,孩子对那段经历的记忆慢慢变得模糊,好似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仿佛只是一场梦魇,所以再提起时,人们更倾向于认为,这完全是小孩子极度恐惧时产生的幻想。

直到后来,乡村合制要给寨子取名,老一辈寨老想不出其他,忽的想起这个传说,便报了个“有仙寨”的名。

纵然卓客说的煞有其事,程澍礼也只是轻笑,摇摇头继续往山下走。

卓客咂了咂舌:“不过咱这地盘确实有点邪乎。”

“邪乎?”程澍礼面色一变,但那也是短暂的一秒钟,很快他又恢复成冷静的样子:“为什么?”

“站长没告诉你?”

程澍礼正准备说话,忽然头顶几点湿意,雨滴从树叶的缝隙里掉下来,落在地面的粼粼碎光上,砸出铜钱大小的水印。

卓客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中药基地的负责人,通知他们赶紧趁雨小抢收川乌。

“我们这儿没下雨啊。”对面的负责人一头雾水,“太阳还大着呢。”

挂掉电话,卓客跟程澍礼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什么,他耸下肩膀,无可奈何又习以为常。

两人到就近的一处村民家躲雨,身穿五彩绣花服装的老妇人坐在里屋,侧身迎光,弯腰伏在绣架上刺绣,在她旁边,白胖的小男孩趴在凳子上,一手做试卷一手往嘴里塞蛋糕。

门口,程澍礼坐在石凳上低头看手机。

卓客问:“怎么样?”

程澍礼说:“没变化。”卫星云图显示一切正常,没有明显降雨指征。

“所以我才说邪乎啊。”说着卓客掏出一根烟准备点上,突然记起山里不能抽烟的规矩,他忙将烟和打火机收起来,继续跟程澍礼说:“你看刚才咱们在试验田,还有这说下就下的雨,一个赛一个的怪,而且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不邪乎吗?”

说到这他停了下,压低嗓音道:“而且就为这事儿,咱站长还专门找过道士。”

程澍礼皱眉:“道士?”

卓客一看他这茫然的表情,就猜到是老金不好意思说。

他无所谓,没三两句把老金那点子事儿全抖落出来:“就你来之前的半年,老金回家探亲时,听人说有个叫‘天涯道人’的高人能驱邪,拖了许多关系请来的。”

到今天,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那道士手里拎一斑驳老酒葫芦,好一番威风之后举起葫芦畅饮,然后喝急了,嘴边呛出两绺啤酒沫子。

一问才知,其实是因为那道士好酒却酒量差,就只能喝勇闯天涯,所以自居“天涯道人”。

“什么天涯道人,就他妈是一酒蒙子。”卓客语态讥讽,“当时站长不死心,问他山区异象可有法解,你猜那酒蒙子怎么说的?”

程澍礼:“我猜他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卓客哼哼:“他竟然说要破财免灾!”

当他说出“破财免灾”四个字时,现场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再看老金,脸都被气歪了,最后是强忍着脾气,让卓客把人连哄带赶地送下了山。

这事儿说起来真的丢人,任谁听了都是笑话,那老金本人必不可能主动提起,尤其是在程澍礼这种高级知识分子面前。

程澍礼反过来问卓客:“你信这个?”

卓客一挑眉梢,接着撩开外套下摆,腰间工作证的透明保护套里夹着张黄色的平安符,还有他手上绕了好几圈的佛珠,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放下衣摆,卓客语气惆怅起来:“我说句话你别多心,知道你要来大家都挺有信心,也希望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些事儿,容不得我不信。”

正如老金在这工作了十几年,用尽毕生的专业知识,请教了所有渠道能联系到的学者,最终事实逼得他只能尝试这条看起来荒诞的道路,也比如现在,卓客站在屋檐下,他望着仍旧灿烂的天空,摊手仰天长叹:“因为除了是鬼,我也没法解释这东边不下西边下的雨。还有西南方向那个没人敢去的荒山,一年四季都在下雨,别提多瘆人了。”

话没落地,霹雷倏然划过长空,闪电像是一条猛烈抽甩的皮鞭,撕裂出千万道的光痕,映照出卓客森白惊悚的表情。

他忙不迭扇自己嘴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这些荒诞的说法程澍礼自然是不信的,可如果说,真的是鬼呢?

身后堂屋里,试卷被一阵邪风卷到地上,小男孩起身去追,他走过去刚要去捡,忽然又是一阵风,卷子又往前飞,他连忙再追,几次下来都没追上,小男孩急得直哼哼。

始作俑者双手抱臂跟在他身边,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然后她眼睛一转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笑意猛然僵在脸上。

半天没听到程澍礼接话,卓客觉得奇怪,顺着他视线看去,小男孩正追着试卷满屋跑,卓客转头叫程澍礼:“喂,跟你说话呢,走什么神儿?”

“没什么。”程澍礼嘴上回答他,眼睛却直直看的棠又又,她正鼓着腮帮子,大口大口地朝着卷子吹气,卷子落到卓客脚边,他顺手捡起来还给小男孩。

游戏被人打断,棠又又隔空狠瞪了眼卓客。

卓客猛地浑身打个寒战。

收回视线,程澍礼站起来,“走吧,去水稻田。”

卓客啊了声:“还下着雨呢!”

“我怕发生比淋雨更糟糕的事情。”说完程澍礼先行一步迈入雨中,背影显得有些急切。

卓客快步跟上去:“你说田埂被水冲开啊,这种程度的雨还不至于。”

林路上,细雨如丝,人影悠长,两人的交谈声在雨雾里渐行渐远。

#

考察完各个试验田,程澍礼连着加了三天班,将考察结果整理成完整的报告后,他要批改学生交过来的论文。

下班后程澍礼没去食堂,阿尧打了一大碗甜汤圆送过来,但是程澍礼忙到忘记吃。

深夜,偌大的气象站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头顶灯光无声蔓延,室内落针可闻,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草丛里的虫鸣蛙叫。

不知改到第几份论文,程澍礼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扔到桌上,倍感疲倦地摁了摁眉心。

还是那句话,学成这样可不成啊。

看眼时间,已经九点半,程澍礼合上笔记本装进电脑包,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整理归位,起身准备离开。

一瞬间的功夫,窗外下起小雨。

熟悉的窒闷席卷而来,程澍礼抬眸望去,雨水砸在透明的玻璃上,绽成一朵朵水花,又凝成一股细流,扑簌簌地往下坠。

放下电脑,程澍礼复又坐回原位,眼神平静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他声色无澜:“出来吧。”

话落,几米外的办公桌下,棠又又缓缓探出一个脑袋。

她嘴巴微张,眼睛滴溜来滴溜去,先是观察了下程澍礼的脸色,见他风平浪静的模样,才渐渐弯起眉眼,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程澍礼坐在那,唇线绷直,眸光幽深地看着她,不说话。

棠又又“嗖”的一下飘过来,整个身体伏在程澍礼的办公桌上,眼巴巴盯着对面的人。

她眨眨眼睛,笑得没脸没皮:“程教授,好人儿,赏我一碗甜汤圆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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