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谢扶闻言,抬眼见卢桑房门未关,于是看向萧沥道:
“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沥不知谢扶喉咙里卖着什么药,耐着性子向一侧挪脚,而后看向谢扶:
“说。”
谢扶见状抬脚跟了上去,开口道:
“在下想起有一事忘了告诉殿下,故特在此等候。”
“何事?”
“今日找到云树时,她正要离开褚戎。”
谢扶话落,萧沥目光一滞,随即问道:
“离开?她要去何处?”
“在下不知。”
谢扶摇了摇头,不过却猜测道:“如今贺夫人身故,她在西魏已无依靠,何况她一口咬定是玉凉夫人害死贺夫人,在下想其应是要回大昭,将此事告知贺夫人母族。”
谢扶说得平静,可萧沥却当下反应过来,云树不仅是昭人,亦是大昭贵族婢子,身份不仅是和亲婢女,更是大昭放在西魏的耳目。
若被大昭得知贺夫人之死是因玉凉夫人之故,届时卢桑要承担的就不只是权势逼人之罪,更是挑起两国争端之利器。
若当真到了那刻,莫说自己,饶是父皇也保不住她。
见萧沥迟迟未语,谢扶知晓其想到了其中利害,故继续道:
“在下知道殿下如今面对诸多阻碍,故而若是任由云树回到大昭,殿下来日恐更加难行,毕竟殿下莫要忘记,此行回都城,还有商道之事。”
果然,在听到“商道之事”后,萧沥身形微僵,置于身侧的手下意识摩挲衣袂,片刻后看向谢扶:
“是玉凉夫人派你来说服孤?”
“不是,夫人并不知晓此事。”
谢扶闻言否认,而后道:
“在下是为自己。设商道于梁魏乃益事,届时趁魏帝欣喜之时,在下或可得一生路。”
“当真?”
萧沥显然不信谢扶说辞,经过这些时日相处,他可从未看出谢扶对所谓「生路」有过贪恋,反倒尽做些不怕死之事。
“自然。”
谢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夫人同情在下,救吾于水火内,既得生机,谢扶自然不愿错失任何活路。”
萧沥定定看着谢扶,似乎想从其面上看出些端倪,谁知谢扶面上始终如常,平静地接纳萧沥投来的目光。
“那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玉凉夫人?”
卢桑知晓此事,亦会竭力留下云树,可谢扶却未如此,反倒是来找了自己。
“即将回乌丹,届时玉凉夫人便无法护住在下,是以在下得替来日打算。”
若谢扶说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萧沥也许还能生疑,可其如此坦荡地开口,反倒令萧沥哑然。
“此事孤知道了。”
“那云树?”
“自然是带着。”萧沥没好气道。
不知为何,萧沥直觉谢扶此举是在为卢桑解围,方才在屋内,卢桑对于留下云树亦有摇摆,至于原因,想来也是担心其身份会牵扯自己,而如今谢扶之举却是让自己不得不同意。
只是看着其一口一个为己求生机,又一口一个商道之事,将自己的顾虑与怀疑悉数堵了回去,当真是讨厌。
谢扶倒是不知萧沥心中所想,听闻其同意云树同行,当下躬身道:
“多谢殿下。”
萧沥见状冷“哼”一声,抬手指向院中厢房位置,说道:
“玉凉夫人方才因此事与孤闹不愉快,看来这次又是她赢了。”
谢扶闻言一怔,待身子缓缓立起,眼中闪过一丝微澜:
“夫人没有赢。”
“什么?”
未听清谢扶低语,萧沥开口问道,然而谢扶闻声却未解释,只自顾答应道:
“在下会将此事告诉夫人。”
目送萧沥离开,谢扶沉默地站在原地。
方才在屋外,他听到卢桑对云树说的那句「不仅成全大昭,亦不亏欠自己」。
他知道,虽嘴上不说,虽贺夫人身故并非卢桑之错,可自此事发生,她从未放过自己。答应云树会查明真相,甚至不惜将危险留在身边,卢桑不仅是替逝去的贺夫人争取,更是想在仅有的分寸里,做卢桑自己。
正如当日救下自己,后来救下蒙暖和云树,都并非棋局中的最优之策,可卢桑依旧冒着棋败之险执子而落。
棋子落,不得悔。
谢扶不知卢桑来日是否会因昔日落子而生悔意,可莫名地,他不想看见卢桑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