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容楹睁开朦胧的双眼,环顾周围的一切。
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她盯向床前的众人,个个都面容憔悴。瞥见她醒来,众人的脸上浮上了一抹笑意。
宛若久旱逢甘露,总归是等来了夫人醒来,下人们殷勤地打水唤人,画面生动起来,任容楹才明了脱离了梦魇一般的环境。
回顾那个猛推自己的老者,他说着云里雾里的话,讲着不明所以的道,难道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不语,意识清醒的同时,身上的体感也在回归。
她的背很是酸痛,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她记得都是从戴上那个镯子开始。
对了…镯子…
任容楹缓缓抬起手,却发现腕上冰凉刺骨,像有什么碎片般划着自己。
“嘶…”
她抿起唇,这细微的举动被程眙捕捉到,方才从她醒来,他一直守在床前,同咋呼的下人不同,他一直是平静的。说是平静,也不过是太过激动表现的沉寂。有的人就是如此,见过大风大浪,内心纵有万千波动,也同如故。
唯有从他们的眼中,才能读出情绪的宣泄。
程眙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任容楹昏迷时,他思来想去了很多醒来的对白,开口的第一句话,所处的第一个动作,种种都在脑海演练一遍。可落到实处,他却顿住了,因此他将目光瞄定在她的身上,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照料。
“镯子…碎了。”
任容楹竭力抬起手臂,那翠绿的玉镯变成了几段,一小节悬在她的腕上,随动作的起伏还在颤动。
程眙忙将悬荡的碎片接过,替她将床上的几节一一整理。检查没有残留痕迹,他揉了揉任容楹的手腕,浓浓的关心溢出。
他一句没提碎掉的镯子,任容楹看向放在一旁的碎片,陡生出一丝愧疚:“对不起。”
说到底,那镯子也是程家传家宝的存在,程母对此甚是在意,如今碎了,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程家了。
程眙闻言,眉头一紧,捻着碎片的手抿着,不痛快道:“不用说对不起,说到底,你昏迷多日,也是从戴上镯子伊始。”
“不祥之物罢了。”
程眙应道,语气里添了几分忿忿,一旁的小厮守着,毕恭毕敬地把镯子碎片包好。
他斜过眼看着刚刚苏醒的任容楹,苍白的面,干涩的唇,倦怠的神情令人好生垂怜,无意识这些天来,由于任容楹只能吃流食,身体也干瘪了不少。
这样的可人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喊饿,而是在意那空有名头的镯子,这让程眙气不打一出来。
瞥见男人微妙的表情,任容楹转移视线道:“我…昏迷了多久?”
“七日。”
程眙此刻背对着她,让人捉摸不清他的面色,只听得这两字微微颤颤,似是摇曳的烛光,映的人心痒痒的。
回眸,就见那男人扭过了头,眼眶微红,任容楹立在床上心为之一颤。
这七日来难道他都日夜守在身侧,盼着她醒来?
方欲开口,她就察觉床褥清爽,衣襟齐整。
前世,她来自医科世家,从小便跟着父辈们见过病人,病床上气若游丝,昏迷不醒的场景常有,每当彼时家属们都会俯身照料。
条件好一点的会寻个护工,条件差的那便只有亲力亲为。
昏迷不醒的人正常生理机能照旧,依然会有排泄等的运作反应。
未尝没有受不了的子女,呕着鼻子站在一旁。
此乃人之常情,任容楹看的多了便也视若无睹。
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了的。
如今她昏迷七日,身上清爽无比,她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将军府的丫鬟小厮。
“是谁照料的我?如此之细心,我定要好好赏她!”
任容楹抿唇,她猜到了几分,应是绘光。
程眙沉默,目光平静而又温柔。
他步步走来:“我。”
男人真挚诚意,似候着夸耀的小狗。喉头滚动一番,却未曾察觉少女绯红的脸颊。
“你?”任容楹拧眉,她实在不敢想,换洗这些都是由程眙来做,明明看上去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会做这么细致的事。更重要的是,那岂不是贴肤相近,看了些不该看的?
她想入非非,不由得眉头紧敛。
程眙见她没有要夸自己的意思,悻悻地退了一步。
一旁的常总管只听了前半场的话,会错意,忍不住插话道:“夫人,不是我们偷懒惰怠,是实在拦不住将军大人,那些腌臜之物本不该大人亲手,是大人属实放心不下您,因此揽下此活,您放心,将军大人虽是男儿,但心细无比。”
语毕,堂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