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晋贺，咬了咬牙道：“要不我问问林姨什么时候回来吧？”

说着就打开手机准备发消息。然而我的手腕却被另一只纤细的手攥住，力道意料之外的大，指尖扣在我手腕处，扣得很紧。

抬眼看去，是母亲。

母亲的呼吸不知为何不平起来，比平日里短促深重，暴露着她不常见的紧绷情绪。

“别，别问。”母亲语气急促。

晋贺看了我一眼，也没忍住：“为什么？妈，你们俩不能一直避着吧？”

我跟着附和，而母亲怔了怔，扣着的手也松了松，似乎是意外我和晋贺对此的觉察。

“这不是你们俩该掺和的事。”母亲收回了手，语气转淡，似是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声，神色也莫名起来，眉眼间依旧缠绕着怅惘愁意。

“怎么不能掺和了？妈你什么都不做，你们俩得多久才能好？你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了？”

晋贺个急性子憋不住话，这会儿着急，索性把话一股脑全倒出来了。虽然莽撞，话却也是我想说的。

母亲神色更收敛几分，语气更淡了，不如平日温和，眉眼忧愁缠绕，却似叹息：“小贺，有些事没那么简单，这件事你们两个人都别掺和了。”

说话时母亲倒还一副沉得住气的样，然而第二天提前下班回家，提了大包小包的也是母亲。

打开超市手提袋，全是林姨最爱的海鲜。

看了眼母亲，转身进厨房的步伐不觉间轻快不知多少，眉眼间都是愉悦，像是昨晚怅惘不已的人我和晋贺相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用问了，看来今天晚上林姨应该是要回来了。

晋贺心里不踏实，还是向母亲确认：“妈，是林姨要回来了吗？”

问时母亲正在厨房水池边处理刚买回来的基围虾，垂着眼眸，眼尾却微微弯起，唇角也不自觉扬起些，当真是眼角眉梢都是好心情。

但即便如此，母亲话音里也仍是克制的，矜持着笑笑说：“应该是吧，她助理说她今天会回北京。”

然而我隐约察觉在话尾，母亲眼里压下了几分忐忑，像是她的某种直觉在作祟。我却不知这是否是我的错觉。

事实证明一贯迟钝的母亲，直觉有时也是准确的。

林姨最爱的海鲜很早就被摆上了桌，母亲坐在桌前很久。

攥着咖啡杯的白皙指节愈发泛起白，好似和主人的心境一样脆弱，母亲闪烁的眸光里有火随时间渐熄，了无痕迹。

饭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渐冷。

我和晋贺愈发不敢吱声，更不敢有所动作。家里愈发安静，气氛宁静的诡谲。

母亲没心情，我和晋贺没胆量。

杯盘冷寂，终究还是无人去动。

从近黄昏到夜深花睡去，没有人推开家门。

窗外是苍茫夜幕，是宁静中也仍旧隐匿着喧嚣的北京。千家万户，灯火不知凡几。

但这一夜，屋内这盏灯和点燃这灯的人，都没能等到枯寂守候的那人。

明明喝的是咖啡，可母亲的眼眸却像喝醉似的蒙上一层迷蒙醉意，失意怅惘。

头微偏着，长发垂落，漆黑眼眸半隐于发丝间，更显暗淡，餐厅3000色温的灯光仍未能将其点亮。母亲看着门口失神，视线凝伫，指尖无意识的摩挲冷却的咖啡杯。

很久，母亲大梦初醒似的恍然，神思却仍旧迟钝。

“你们俩还没吃吧？抱歉，我忘了。”母亲的声线因疲惫而微哑，嗓音含着歉疚，话音很轻。

我和晋贺情绪亦受母亲影响，眼见她欢喜，又眼见着落空。于是有些战战兢兢相视一眼，我和晋贺才违心道：“没事，还好，我们也不是很饿。”

“我去把菜热热吧，你们将就吃。”母亲垂眼起身，身形却是说不尽的落寞。

我怕说错话，徒惹母亲伤心，全程只低着头努力吃饭，不敢多言，晋贺也难得收敛。

母亲没动几次筷子，我和晋贺不敢劝，只道吃好了。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母亲将剩下的有些菜倒进垃圾桶，伫立在垃圾桶旁垂首，手支在厨房台子上，久久不语，安静看了很久。

最终打包垃圾袋出了厨房，母亲见我看着她，难得笑了笑，却是勉强：“菜冷了，也不能过夜，只能倒掉了。”

算是解释原因，然而我却莫名觉得，母亲像是说菜，又像在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