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将身上所有的东西暂时拿开。她可不想这些东西压在她的身上了,玫瑰花即将塞进她的身体里去,这个毯子应该是要铺在解剖台上,防止血液弄得难以清理。
她的双腿还是有些发软,但最起码她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她扶着解剖台,目光仔细看着这简单的屋子。
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但是根据这里面的黑暗,还是可以判断现在依旧是夜晚,只是不知道准确的时间而已。那么说明她昏睡的时间还不算太长。
她走到窗户边,将这沉重的窗帘缓缓拉开一点,外面城市的灯光流泻进来,让多琳暂时看清楚了外面的景色。这完全不是那一间林间小屋,而是在城市的中央不知什么地方。
看来那间小屋不过是幌子,是想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而设立的。这才是这两个罪犯真正的老巢。多琳看了一眼,发现这里是三楼,根据所能够看到的建筑与其他物件,其实要爬下去很简单。
只是她的体力没有完全恢复,不知道会不会踩空突然掉下去。多琳重新拉上窗帘,让自己再缓一下神。
按照现在她的体力,完全是不可能和那两位男性抗衡的。甚至她不知道她的枪去哪里了——想到这里,多琳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所幸她身上所有的衣物还穿得好好的,没有被剥落的现象。
甚至当她自己抚摸平时放枪的位置时,多琳发现自己的枪还在那里。她惊讶地将枪拿出来,心想为什么詹姆斯会放任枪依旧在她手上这件事,这是不是昭示着詹姆斯的一种极度的傲慢。
不过一会儿,她又忽然觉察到重量不太对。她先是掂了掂,随后确认了重量确实不对,将弹夹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
多琳并不意外,也庆幸詹姆斯没有那么傲慢,要不然她会更加讨厌他。
不,现在她已经非常讨厌他了。她要将他抓进监狱里去——
很快,多琳又想到,要怎么把詹姆斯抓进监狱里去呢?这个时常用面具伪装自己的男人,简直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瑕疵。
多琳和他相处了这么久,都没有完全的证据证明他和这些案件有关系,或许别的人也不太相信。她自己不也是有点惊讶詹姆斯就是“教授”吗?
她觉得詹姆斯在很多时候在透露他就是“教授”,所以在知道这件事时,了然比惊讶更甚。这简直又是一种赤/裸裸、明晃晃地挑衅。
“上帝——”多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无奈而又茫然的叹息声,“他是故意让我知道的。他太狡猾、太可恶了。”
在将他抓进监狱这件事上,多琳好像束手无策。她没有任何理由将他抓进去,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和这些案件相关。即便他总是和这些案件有着一些时有时无的巧合,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那位犯罪策划师。
多琳觉得,一想到詹姆斯·莫里亚蒂,她的脑袋已经疼得快炸了。
她也看见解剖台上的那些东西,那已经有些萎靡的花朵似乎也在嘲笑她被詹姆斯戏弄、欺骗。于是原本她一片平静的内心深处,还是升起了无端的怒火。
她走上前去,要用毯子将它们包裹起来,以此来遮盖这些玫瑰嘲笑她的姿态。但是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太过幼稚了,不应该将愤怒泄在这些无辜的玫瑰上。
她又想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逃跑。
多琳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去注意另外更重要的事情。她转身又重新拉开了窗帘,借着外面的灯光仔细观察了窗户上的锁。她的眼睛凝视着它,进行着仔细地观察。
她确认这还是能够打开的,只要找点小工具就行。为了不被发现她已经醒来,她当然不会贸然地去打开电灯的开关,就只能就此借着一点点亮光,在这静谧、宽阔的室内继续进行探索。多琳找到了一点小工具,甚至还有几块白色的遮盖布。
多琳高兴地将它们捡起来,为了摸索它们,她的手上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此时在这黑夜里,多琳这张冷漠、疲惫的脸上不禁展露出几分亮色。
多琳仔细倾听了外面的动静,到现在她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知道不能耽搁,只能赶紧离去。要不然她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她用那小铁丝去掏窗户的锁,视线太过昏暗,她只能分外仔细小心。她在这寂静中隐约能够听见稍微的响声,她根据这响声,模糊判断了里面的结构。
最后根据自己对这结构的想象与了解,将这窗户的锁打开了。她打开了窗户,感受到了迎面扑来的寒凉冷冽的风,这些风吹拂在她的身上,她没有半点寒冷,反倒有一种格外轻松的感觉侵袭过来。
她不再耽搁,又将那几条不知道是用来遮盖尸体还是遮盖什么东西的遮盖布系起来——为了不保证自己因为身体没有恢复而摔残,她必须用东西绑住她的身体。
她凝望着漆黑的夜空,在此时,她心里也很紧张。这么久以来,她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甚至在心里向上帝祈祷。
最后她爬上了窗户,慢慢地从这扇窗户爬了下来。这一切意料之外的很顺利,无论是寻找工具、撬锁、爬楼,都非常顺利,顺利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现在的多琳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她所有的想法只集中在一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夜色深沉,她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完全看不清晰。那一扇被打开的窗户,窗帘正在迎风飘荡着,挂在窗户前的布条,也还带着些许摇曳。
那里本来该空无一人的,但是已经站了两个人在那里。前面的那个凝望着深黑的角落,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后面站立的那个男性,看起来更为拘谨、恭敬一些。
他也凝望着那再也看不到什么的漆黑,还是忍不住问道:“教授,就是把这个警察抓过来又放走吗?”他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詹姆斯要这样做。
詹姆斯在此时,面上又带上笑容了。这笑容与之前面对多琳时的没什么不同,其实更为真切、明晰。他回答了这个人的话:“如你所见。”
“我不太明白,教授,这和我们的犯罪计划有什么关系吗?我们应该与警察势不两立。”
“确实是这样。”詹姆斯简单地回答。
“但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但是教授,我觉得你对待那位警察的态度不太像要与她势不两立的样子。”
“是吗?”他又是这样简单回答了一声。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其他的事情。
这个男性也察觉到了教授心不在焉,没有再说话了。
詹姆斯依旧站在这个窗口,他看见了解剖台那边被弄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泄愤痕迹的那一捧鲜花。毯子与乱糟糟的玫瑰缠绕在了一起,显得如此凌乱。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声音飘散在风里,他说:“真可惜,她没有带走我送给她的鲜花。”他走上前去,将花枝已经被折断的玫瑰轻轻拿在手里,这一朵玫瑰除了花枝被折断之后,还完好无缺。
他低下头去,轻轻嗅闻着一股淡淡的馨香,仿佛也闻到了多琳身上的味道。随后他用一种思考的语气说道:“或许她不太喜欢玫瑰,下次可以试一试野百合。其实野百合更像她。”他轻快、柔和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