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就已至都城月余,许小曲上下打量着站在她摊子边清风朗月的凌煦。
“凌大公子,这都月余了,你日日站这儿给我揽生意,我都过意不去。”许小曲在摊子上捡子,石子儿被她抛上抛下。
两只猫儿长大了不少,总喜欢跳上跳下翻上马背蹲坐着。
“我平日无事,能给你招揽到生意总是好的。”
凌煦跟岳成秋不同,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他比之岳成秋多几分沉稳内敛。
许小曲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猫儿登时跃上她肩膀。她摸摸它的头,抬眸看着凌煦道:“看着凌公子这般久,我想起一个故人。”
“何人?”凌煦温和地抱起一只猫儿,任它抓着自己衣衫,将它抱稳。
“他啊……”许小曲顿了顿,眼眸微弯,“别扭得很。”
凌煦一笑:“那我有话直言。许姑娘来此这么久,是寻人?”
“并非寻人。只是听闻大齐都城繁华,又有两位名声在外的公子哥,便来瞧瞧。瞧着了一位,觉得那些人所言非虚。”许小曲收好一应物件。
“凌公子可知,另一位在何处?”
她牵马慢行,凌煦走在她身侧:“他啊,想必如今已快伐至北疆王廷,就等前方捷报,不日便可凯旋而归。”
“前些日子捷报频传,今岁便可归。”
“这般啊……”许小曲思衬间,抬手接住一片不知何处飘来的桃花瓣。
大齐都城少大盛几分逍遥,却多出几分风流,城中百姓也种桃花,种得多便成片。阳春三月里,孩童做柳枝桃花环,大人便摘花酿酒、制香包,或是以花瓣揉进面团剪出花样子制桃花糕。
她那日瞧着新奇,还买来几个尝尝,偏甜,便吃得少。
亦有人携桃花慷慨而歌扬袖携风,姑娘们发髻上也簪上新鲜桃花,好不漂亮。
她一身道袍在其中,倒是分外惹眼。
大齐的姑娘家爱穿亮色,青红鹅黄,天青水蓝,腰绕绫绸带佩各色精致香包。臂挽轻云绡,绡尾坠一对玲珑坠。春日里再点上一个桃花妆,眉间描上桃花样子的花钿,顾盼生辉间惹人心生喜爱。
许小曲也不知行了多久,再抬头时眼见前面一酒肆,想起曾闻大齐桃花酿香醇,如今时节正正好,不妨小试一回。
“凌公子可要小酌两杯?”她回首,见他今日似是兴致不高,便道,“凌公子若是累了,我送你回府?”
“嗯?”凌煦抬头,才见她驻足酒肆前,酒肆扬幡,有醇厚酒香。他锦衣卓然,面上带着歉意,“方才在想事,今日时辰尚早,小酌两杯也可。”
许小曲点点头,寻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唤来小二先点上两壶招牌桃花酿,再点一碟脆笋、一碟油酥花生米。
她将手伸到凌煦眼前晃晃:“凌公子?”
凌煦回过神:“今日总心神不定,见笑了。”
“想点甚么?”许小曲看着小二极快上来桃花酿,挽袖提起酒壶,给凌煦斟满。
她端起自己酒盏浅尝一口。片刻,她取下腰间酒葫芦递予小二,笑道:“将葫芦灌满,要最好的。”
凌煦还未动,小曲已喝空半壶,她撑头浅酌,眼眸半闭,似醉非醉。
“好酒。”她赞一句,又给自己斟满。
凌煦以扇止住她动作:“许姑娘,莫喝了。桃花酿香醇且烈,勿贪杯。”
许小曲扬眉看他,眼中醉意朦胧:“我千杯不醉的。”
凌煦失笑,看着她自斟自饮,便也给自己斟满。
酒肆酒香浓,易醉。
他没喝几杯,只觉自己醉去七分。
“我今日来,是辞行。”凌煦低头看着手中酒盏,寻常酒肆的酒,远不及凌府之中所藏。
酒肆本就喧嚣,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声里。
许小曲看他一眼,扬声唤来小二,提起空酒壶:“上酒坛,再取大碗来。”
小二接下银子连忙应声,不多时就抱了两坛子,取两个海碗。
酒坛子顿在桌面发出闷响,小曲拎起酒坛往碗中倒酒,须臾,她端一碗轻碰:“那凌公子便更要多喝些。”
她放一旁睡觉的两只猫儿不知何时醒了,翻上桌子,小曲抬手将它们的爪子拨开,压低声音:“不许抢我酒喝,我给你们换别的。”
凌煦见她醉态,叫来小二先备醒酒汤,才吩咐着让他们上些猫儿能吃的鱼肉糜。他背过身递予小二一锭银子:“好酒好菜都上,再备几盘点心。”
好酒好菜摆了一桌子,许小曲只喝酒。末了,她看着碗中漂浮着桃花瓣的酒酿,才恍然想起,她身在大齐。
大盛不兴桃花酿,偏爱喝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