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歌声隐隐传来,程行礼心彷佛置于天地,笑着说:“那我就老了。”
“知文纵是年华老去,也是善良心性。”阳光描绘着拓跋瑛的英俊面容,他对程行礼伸出一手,说:“把手给我。”
程行礼把手放到对方温热的掌心里,说:“怎么了?”
“送给你。”拓跋瑛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枚玉戒指,眨眼间就戴在程行礼的食指上。
“怎么能收你礼物呢?”程行礼说着就想把戒指取下,但拓跋瑛动作却更快,他按住程行礼的手,说:“送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了,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程行礼注意力被这问带走,他怔怔地看着拓跋瑛。
拓跋瑛温润含笑的眼眸里像是装着天地,他说:“使君二十有三了。”
这话提醒了程行礼,他垂首失笑一声,哭笑不得道:“我都忘了今日是我生辰。不过你怎么知道?”
“友思告诉我的。”拓跋瑛放开程行礼的手,说,“所以这戒指是我送的生辰礼。”
程行礼看着食指上的戒指,镂空的金丝镶在红玉上,圈圈金纹将温润炽热的红玉箍在里面。简单质朴,玉石生温,那抹热就像送出它的人一样。
“好漂亮。”程行礼说,“我很喜欢。”
拓跋瑛挠了下脸,像是不好意思地说:“你喜欢就好,晚上去冯家吃饭。嫂子她们等你去呢,舅舅和舅妈也在,说要给你庆贺。”
“这有什么好庆贺的?”程行礼话是这样说着,可嘴角的笑是拓跋瑛从未见过的,笑容里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拓跋瑛手动了下,似是想摸程行礼的头,但想着有碍情礼就又收回,答道:“若是伯父伯母在,他们也会这样做。”
程行礼心慢半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喉间跃出。
拓跋瑛笑道:“以后,我年年都为你庆生。”
程行礼心神恍惚,心口彷佛压了块说不清的石头,轻声道:“多谢。但不必年年都庆,否则我要收很多戒指了。”
山风传来拓跋瑛爽朗的笑声,程行礼想着上一次有人为他过生辰还是在师傅家里住的时候。后来中举搬出袁家,师傅一家多陪天子住骊山避暑,他的生辰也只有友思和董伯陪着。
是夜,天晴万里,金黄的夕阳还停在雪山头上。
冯家庭院里,一张长长的食案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天南地北的食物都有,其中不乏江南和长安菜式。冯平生与夫人生四子二女,除了长子在幽州当官外,其余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再加上还有拓跋瑛这个外甥在。
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数十人围着食案说着家长里短。
冯平生很赞同程行礼做出的利民之事,对他的欣赏溢于言表。他见程行礼父子在永州较为孤单,正好儿子孙女都跟程家较好,豪爽热情的辽东人民自是不会让这种孤单继续下去。
酒酣耳热之际,冯蕴悄悄拿着首诗给程行礼,说:“使君,你快帮我看看,这诗写的怎么样?”
程行礼认真看了会儿,发现这是首赞情之诗,内说写诗人对另一人的爱慕,便笑道:“对齐工整,行云流水,寥寥几句疏尽心中情意。好诗。”
冯蕴笑了下,又问:“那字呢?”
程行礼答道:“字当然也好看了。”
冯蕴飞快地看了眼对面的拓跋瑛,说:“使君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了。”
“好了好了!”冯恪忙拉开冯蕴,憋笑着说,“吃饭呢,看什么诗啊!”
冯平生看这群年轻人眼神来回都够他跑躺长安了,问自家夫人:“他们闹什么呢?”
冯夫人噙了口酒,悄声低语几句,冯平生不可置信地看了两眼程行礼,又看拓跋瑛,说:“真的?”
“瑛儿这孩子性格内敛,在这样磨合拖拉下去,好人可要跟别人走了。”冯夫人以过来人的身份说,“再说了,我看使君对瑛儿也蛮有感情的,撮合撮合说不定就成了。”
冯平生想起在营州开元寺塔底的,郑岸那小子对程行礼表现出的样子不是好友同僚就能说过去的,后面还照顾了程行礼那么久,皱眉道:“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别插手别人的姻缘,不准再闹了。”
冯夫人笑笑喊来冯蕴以原话叮嘱,冯蕴哼了声说父亲不护着瑛哥。
冯平生的孙辈们带着友思玩,没过多久,日间骑马累一天的友思就跟程行礼说困了想睡觉,冯恪就很热情地带他去睡觉。程行礼本想拒绝,但冯恪却说友思又不是没在家里住过,别担心。
孩子们休息后,大人的狂欢才开始。
程行礼被冯恪带着喝了许多酒,后面冯平生看他们喝得高兴也是起了兴致,非要玩酒令。
不善酒令的程行礼怎么可能喝得过这群胡人,不过几个回合就输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