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行礼错愕不已,赶紧伸手挡住郑岸的嘴,弱声道:“我醒了,不用在这样。”
程行礼在水里突然没了动静,可把郑岸吓得够呛,他只想吓吓程行礼,却没想到对方真有求死之心,于是慌忙地把他抱上岸。
“我方才不是有意的,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郑岸松了口气,往程行礼左边的草地上一坐靠着石头,回想刚才他仍心有余悸,不停的喘息。
郑岸实在不敢想,程行礼要是真死在自己手里,郑厚礼和郑郁会怎么骂他,最重要的这人还是朝廷亲敕的官员,真出了事,才是乖乖给皇帝送上把柄。再加上,他也不是嘴上说得那样讨厌,只是气不过这人怎么有着那么一颗无所谓的心。
程行礼撑着草地坐起,发现两人还是光着,扯来件衣服给自己穿上,至于郑岸,随他了。
程行礼边穿衣服边说:“我还活着,也不怪你。时辰不早了,还是先走吧。”
“你真没生气了?”郑岸靠近程行礼,很是认真地问他。
“我不会告诉郡王的。”程行礼低头系着单衣扣带,如何说话语权都在郑岸那边,还不如随他意,“世子如此意气用事,日后官场之上还望小心。”
“我不是害怕你告诉我爹,其实就算你告诉我爹,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郑岸看程行礼根本不看他,言语里还以为他害怕郑厚礼,心里一气,强行掰过程行礼的上身让他看自己,“我哪有意气用事?!再说我不是还救你了吗?你想啊,要是别人真想你死,还会嘴对嘴给你渡气救你吗?”
“因为你也不会其他的。”程行礼剑眉轻皱,“且按世子的意思是我还应该感谢你救我吗?”
郑岸赤着上身又离程行礼很近,他能感觉到程行礼说话时的呼吸戳他肌肤上,凉飕飕的还有点痒。以致于那点儿痒意模糊了他的眼睛,见程行礼俊美如画的眉眼敛着丝丝怒气,想起水潭边程行礼呻|吟挣扎时的样子,下腹微热,任由那漂亮的琥珀双眸如幽泉般把他拖进渊中。
郑岸被看得喉咙一涩,干巴巴道:“谢我也没什么,我受得住。”
“多谢世子救我一命。”程行礼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而且不像往常那般柔和,这倒让郑岸心里更有点不舒服了,程行礼又说:“谢意已致,世子可以放手了吗?”
“不用谢,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郑岸松开手没皮没脸地笑着说,程行礼看他一眼没说话环视四周找裤子。
郑岸抓起散落在他左边的裤子,朝程行礼晃:“在这儿。”
程行礼接过郑岸手里的裤子穿上,又开始找腰带和外袍。
郑岸穿好裤子后,见到程行礼背上的伤,说:“先别穿了,说好的给你擦药。”
程行礼找衣的手一顿,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郑岸翻出衣服口袋里的瓷瓶,笑道:“我可很少伺候人的,转过去。”
“多谢。”程行礼凝视郑岸须臾,轻声道谢,而后转身。
温热又稍粗粝的指腹划开冰凉的膏药很是轻柔地涂抹在伤处,程行礼觉得郑岸像是有着两面性,好的时候很好,怒的时候简直是要将人剥皮抽筋,吊打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泄愤一样。
擦完药后,二人穿衣。
郑岸看程行礼原本那件翻领月白色外袍都是沙石血污,根本不能穿,就把自己的天青色锦袍扔给程行礼。
程行礼被锦缎袍子盖了一脸,等拿下袍子。发现郑岸已经把他那件外袍塞在马鞍里,程行礼拿着外袍一脸迷茫。
郑岸上马抓了两下突厥驓的三花辫,命令道:“穿上啊!难道你嫌弃我的衣服?”
春末夏初,初夏风习习。塞外日夜交替时凉得很,程行礼看郑岸内里不过穿了件圆领月白袍,怕他着凉后又找自己麻烦,说:“你就穿一件不冷吗?”
“你以为是我是你吗?”郑岸声音加重几分,“我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让你穿就穿啊。真是书读多了,把脑子都读废了。”
程行礼尚在犹豫,郑岸催促道:“搞快点,等会儿还要回去!”
看郑岸又在暴躁边缘,程行礼担心这人发癔症,就没说话迅速穿上。
穿上后鼻子不可察地闻了闻,心想郑岸虽然脾气臭但身上至少不臭,袍子不像户部和御史台的有些官员那样,格外刺鼻。
“上马吧。”郑岸翻身上马,伸出一手朝程行礼说。
程行礼想这点路也要骑马吗?郑岸沉声道:“你是□□啊,一戳一蹦跶。快点!”
郑岸所骑的突厥马种本就高大威猛,加之他本人的身量。余晖染在他身上勾出健美的线条来,月白束袖袍显得他整个人肩宽腰窄,眉宇间的怒气少了些,比先前那个咄咄逼人的样子俊朗许多,也多出几分意气风发之态。
人高马大。
这是程行礼对这时郑岸的认知,他把住郑岸伸出的手,借力一起,坐在郑岸身后。
蹄铃踏着岸边的萱草花离开,程行礼听前面的郑岸说:“马儿来去如风,我们要早点赶回去,所以你还是揪着我吧,不然摔下去就不好了。”
“揪着?”程行礼不理解这个揪字是什么意思。
骏马速度还没快起来,郑岸啧了一声:“就是抓紧我,你以为我的马是长安城里那些吃干草长大的马?它跑起来很凶的。”
这时骏马还十分应景地刨了两下地,程行礼从上到下看了一圈,发现马背上没什么地方能让他抓着,就长臂一伸抓住郑岸手里的缰绳。
两人瞬间贴在一起。
郑岸:“……”
“程知文,你长脑子的时候是被万马踩过吗?”郑岸看着面前缰绳上的手,回头朝他咬牙恨道。
程行礼一脸茫然:“世子不是说要抓紧吗?”
郑岸觉得程行礼在故意报复他,说:“你抓了缰绳,我不好控马。”
说完,他把程行礼的手从缰绳上扯开,环在自己腰上。
马鞭一抽,骏马飞跃载着两人从金黄照影的草原离开,夕阳落山之景在他们身后缓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