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他去年刚入学时也曾在府学住过一阵,样貌又出众,对他有印象的学子不少,即使见得少也很容易被认出。
难得来一次府学,就带了好几名亲友去小饭堂用饭确实不妥,一不小心惹出个傲慢骄奢的流言就麻烦了。
科举考的是文章,但要是被举报了私德有亏,一经查实甚至可能被取消成绩,没必要为一顿饭食冒风险。
“府学环境清幽藏书浩繁,学风淳厚令人仰视,唯独这饭食十分亲切。”
谢驰看着眼前熟悉的粗粮粥饼拌青菜,轻声感叹了一句。
除了黎仁诚,他们几人按照每人十文钱的标准交了饭钱。十文钱拿到街上也就买三四个素包子,不过那包子好歹是白面的,总还是比眼前这一份强上不少。
“十文钱是每名学子一日的伙食钱,只因你们是探访的亲友才收得贵些。”
廖阔很少到大饭堂吃饭,没滋没味的饭菜他也不太吃得下,勉强对付两口就开聊了。
“三顿饭十文钱?”
程颂眼睛圆了一圈,这也太低了啊,日日这么清汤寡水少盐没油的,读书的力量从何而来啊,胎带的元气还是入仕的信仰?
“据说各州官学都是依照此标准执行,若是哪家官学的饭堂油水充足,定是生财有道,盈利颇丰,才能贴补到饭食上。”
廖阔家不愧是开书院的,一张口就是业内秘闻。
“生财盈利?各州府学不都免费读吗?如何生财啊?”
学田才九百亩,收成固定,勉强够开支,校园建在城外青山上,远离人群街市做不了买卖,也不开放校园收费游览,院墙内都是自视清高的学子先生,拿什么生财?谁去生财?
“听闻江南有府学将田地租给了果商种柑橘,收益比雇佣佃农种粮食要高上许多,还有的府学建在州城内,划出了一些屋舍租给商户收租,还有些胆大的官学兴许会放贷收个利钱,但放贷风险高,各地衙门多用放贷生财,官学倒是少有。”
廖阔的一番话说得程颂脑瓜直嗡嗡,怎么好好的官学和衙门突然变成放贷的了,高利贷吗??不犯法吗??
还有那九百亩学田的收成不是给府学供应粮食、给夫子支付禄米用的吗,怎么还能随意出租?那他将来想扩大辣椒种植是不是该来府学租地啊……
“九百亩学田确是拨给府学的用地,产出用来贴补支出,但这九百亩种什么、谁来种,收成是否满足官学所需,地方衙门是不负责也不过问的,全凭官学自己拿主意,听说有的地方学田产量不丰,官学的开支还要仰赖当地乡绅资助,就算收成好的学田,好比咱们云州官学,也是勉强够用,正所谓穷则思变,就看哪家的山长圆融机变了,至于放贷收个利钱,也是官府允许的,高利应是做不到,贴补下官差的伙食而已。”
在饭堂聊这个话题有些不妥,廖阔特意将话音放低了些,程颂听罢回道:
“难怪凌霄是府学独一家的书院,对官学的运作都知之甚详,知己知彼,廖兄家定是经营有方。”
廖阔嗨了一声,转而和他们简述了自家的情况。
他家的凌霄书院也算有些传承,只是不够久远,到他这辈才是第三代,现下的院长是他爹,教学之外的一切杂事都由他大哥负责。
廖阔祖父年轻时就是云州当地的知名才子,只是性情过于耿直,乡试中举封官后无法适应官场的某些生存法则,三十岁出头就愤而辞官,回归故里开了家私塾,起名凌霄。
当时的云州还没有举人开的私塾,举人身份加上祖父早年的才名,私塾很快受到云州当地读书人的追捧。
创立没两年,又赶上了运河通航,水运兴盛带动了整个云州的商业发展,被运河盘活的云州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现如今城内超三成的百姓都是运河通航后从外地迁来的。
商业发展,人口增多,云州百姓挣钱的路子多了,舍得送儿孙读书的人家也多了,廖家的私塾就是借着这个势头快速发展的,声望虽然还无法与云州官学抗衡,但已经是城内富裕人家子孙读书开蒙的首选了。
“那书院的束脩是如何收的,寻常子弟能否读得起?”
就他一家书院,也没有官府帮衬学田补贴,程颂以为书院的学费定是很高。
“束脩一年纹银五两,年节礼品都是学子单独送给夫子,与书院无关。”廖阔答道。
一口铁锅钱,不贵啊!
程颂有点意外,县学还一年三两银子呢,可县学的场地是衙门拨的,没有租金,还有学田贴补。
“不瞒贤弟,前些年书院还靠着束脩维持,打从开了书肆,束脩反倒成了贴补,家中也宽裕了许多。”
“书肆?”程颂划问号,一家书肆的买卖竟能抵得过一家书院的束脩,莫非你家书肆也是府城独一家?
“卖书自然抵不住,印书就不同了。”